淳宁三年的初春,大殷的一道圣旨从太庙中被请出,被礼部雕琢得尽善尽美的一字一句由司仪官在袅袅的焚香中低沉而清澈地宣读,配合着飘渺庄重的乐声,令人产生一种被震慑洗濯的错觉。
太庙的长殿中满是整冠的祭司少年,蓝底白衣,束发绾冠而立,缓缓地yin诵着远古流传而下的诗篇。
日光灿动,穿射长殿尽头的庞大树冠,零碎地落下,一如金色的碎片翩然流泻一地,忽明忽暗的瞬间,此时此刻的所有,梦幻而飘渺。
春日的风由半空袭来,四季繁茂的枝叶碎碎地颤动,翻滚出一chao又一chao锦绣的颜色,刚刚喷吐而出的花苞在风中浮动得曼妙迷人,美得不可思议。
仅是一道圣旨,只因为即将昭告天下,而被众人诚惶诚恐地以盛礼迎出。更因为这道旨意的背后所遭遇的困难重重,这场大礼在当权者的授意下,显得更为盛况空前。
观礼的文武之臣从太庙的起始之处一直排列直遥远的尽头,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紧紧缠绕在大殿四周的飘然锁链。
仪式从日出的一刻开始,一直持续至夜深,雄浑的钟声传来,伴随着少年清朗和悦的声音奉读的颂词,一切都是如此的神圣庄严。
繁星点点,无数盏孔明灯冉冉升入空中,将太庙长殿映照得金碧辉煌,犹如神殿。
彼时,大殷的这道圣旨已分出无数道子旨,由一等一的信报快马加鞭地传达至各地,以保证在十日后的册封大礼上,各地的贺言能如期奉上。
仅仅是我朝军队出征后的第八日,大殷的街道上因为这一道圣旨的颁布而再一次人声鼎沸起来。
我站在安平宫的一处庭院中,却是很难想象那一番场景。
心中所想的,是那一道道被遣送而出的子旨。思及从国都出发的那些卷轴,不日将会转达至南下的战地之时,身心痛苦得无以复加。
身前的一处是被细心收拾出来的繁花似锦,我盯着那些娇美的花团出了许久的神,良久,伸出手去碰了碰。
“林侍君,云大人到了。”一个细润的声音恭敬地从身后传来。
我的神经被某个字眼刺得一痛,手上的力道立刻就失了分寸,狠狠地一抖之后,便硬生生地将那团花从绿枝上扯落而下。
于是,原本静谧的氛围里生生得传来凌乱而突兀地一阵淅淅沥沥。
当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花团之时,那个通报的小内监已自视说错了话,惊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磕起头来。
“你个小犊子,最是不懂规矩,要叫唤讨主子开心也得等到十日之后才行啊!”另一个年长的声音马上跟着指责道,然后严厉地喝道:“罚俸一月,滚去乌衣间刷地,等林御保何日心中快意了,再饶你!”
我将手中的花团一捏,瞬间就有shi润的花汁溺出了指间,透着一股子沁心的味道。
“不用了,让他请云大人进来。”我低头将手掌慢慢地摊开,盯着那堆残花,淡淡地说道。
那个年长的内监连连应和,又低声训斥了那个小内监几句,最后恶狠狠地冲他说道:“还不快去!”
那小内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揉着额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那年长的内监名唤何长景,乃是殷容睿亲赐在我身边的高级奴才,不过说是服侍,实乃监视。能够委以此等重任,这人也的确最是心细手巧有主意,从我来到安平宫这三日,他便已经能琢磨出我的一些心思来了。知道我听不得“侍君”这两个字,在册封大典之前,他老老实实地喊着我“御保”。
此刻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和颜悦色地说道:“既是云大人来见驾,御保不如到亭子里坐着,一来不失身份,二来也可传些细点来用。您看……”
“依你吧。”我将手微微一侧,手中的残花忽地坠在了地上。
“是。”何长景训练有素地应和着,一手已经摆在了我的眼前,作势要扶的样子。
我只瞥了一眼,便大步地朝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刚刚坐下不久,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姿朝这里走了过来。
云邵阳依旧是那副随和的容色,眉目之间很是有些丰神俊朗的意韵。
“林……”
他刚要开口,我便立刻伸手制止,道:“邵阳兄,你可千万别刺激我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原先怎么叫还怎么叫。”
云邵阳温柔地一笑,道:“如今你高我一肩,我自然得听你了。”
我泄气地按住额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挥手,冷冷道:“坐吧。”
云邵阳饶是万年的好脾气,见我这样,并不生气,他依言坐下之后,开口道:“我一开始听闻此事,也很是不明白。可过后一想,以你的品貌,又同皇上朝夕相对,现下这个结果也是理所当然。你别扭什么呢?”
“邵阳兄既然不别扭,你来做吧。”我忿忿地回敬他。
云邵阳蹙眉一笑,道:“这是什么话?!”
我心中无限气闷,又是几日压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