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依稀,日光暖人,天空却是一片素色的苍白。
正元殿内的亭台楼阁一律绕上了淡淡的柔光,像是画卷里凉凉的晕染。
皇城内,在消退了漆黑之后,呈现出难得的平静。
两方僵持了一夜,终究谁也没有讨了好去,待明日正升,经历了一天两夜打斗的军士,到底是血rou之躯,不得不偃旗息鼓。
正元外殿,瑰丽堂皇的庭前,花枝优美地舒展着身躯,娇卝艳欲滴的模样不似未经打理,反倒是借着宫外飘来的血卝腥盛放得更加妖卝娆一般。华庭凄凄,好在锦簇的仍旧是花木,黑压压站立的人,都是身着品服的朝臣,衣着光鲜,想来是中秋宴上不曾换下的礼服。只是脸色大多难看,有的苍白,有的惶惑,有的不悦……衬着繁花似锦,显得更加愁苦。他们或相谈几句,或静静沉思,却无不注视着紧闭的内宫大门。
我躲在一个角落里,将冰凉的两只手卝交在一起,靠着一根柱子,低着头。
我被霍骁带回来的时候,夜色正浓,身上又是卑下的布衣,加上霍骁并未多言,以及自己有意掩饰,竟是谁也没多看我一眼,自然也没有人认出我。大都以为只是侥幸活下来的宫人而已。
我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疲惫不堪,眼皮重得不像话,只要谁推我一下,我铁定倒头就能趴在地上睡过去。我揉了揉眼睛,提醒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的Jing神来。自从霍骁看见自己出现在这里,还没有任何的表态,他究竟在想什么,我是一点底儿都没有,这样一想,我就会因为这种不安而褪去一些倦意。
内宫大门忽地开合,所有人都紧张地朝那里望去。
第一个出来的,是威严如松的中年男子,虽已年近半百,身形却比壮年男子还要刚健,也未有霜发。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身形颀长健硕的年轻男子,他正视前方,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不久前的血衣也换成了战甲,遮住了所有的伤口。
我浑身都紧绷起来,之后再出来的几个人,已是全然都看不见了。原因很简单,全是因为这对父子档,一个让我又敬又怕,一个让我又爱又恼,真是莫名其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见他们一同出现,我诚惶诚恐的程度就差没祭上猪头,跪下烧香了。
顷刻,站在庭间的朝臣便都涌了过去,一时间称之为人声鼎沸都无不可。
我望向内宫的方向,知道殷容睿就在那里,不知刚才和他们商量出了什么应对的计策。不过,隆恩莫过天子赐,无情最是帝王家。这样的局面,九五之尊是不会出现的。即便这里杀得天昏地暗,他也会安坐龙庭,翻云覆雨的是帝王,披荆斩棘的却是臣子。这在这样的年代里,本就没什么可诟病的,所谓堂上君王殿下臣,有时候是人间最休戚相关而又最疏离漠然的关系。
想罢,我将视线投向人群包围的中心,因为他的个子很高,我可以一眼就看到他。
眉,依旧微颦。唇,依旧泛白。冷静自卝制的脸上没有展卝露一丝疲惫或是消极,他时而开口,时而看着他的父亲。漂亮的下颌还有一处伤口,血已凝结,只有在他不经意抬头的时候,才看得见那一抹让人心颤的血痕。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退出了外殿。
正元殿的外围把守重重,已经上升到了一级战备状态,我虽有心想离这里远一点,却终归跑不到哪里去,只能顺着外殿的回廊走了几个来回,然后不得不找了一处隐蔽的转角,盘腿安坐下来。
打了个哈欠,伸手揉去眼眶里翻出来的shi卝润,然后抬起头,眼前廖然,一际的天穹之上,连日光都不算强烈,弱弱地泛着亮意,仿佛只是一方帷幕上一个淡淡的图案而已。一时间,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不远处就是正元殿的城楼,向下望去,可以看见百步外的敌军堆垛,可以猜到,依旧是亮眼的蓝。
脑海里恍惚晃来楚瑜的模样,夜光里,目光触及自己的那一刻,眼睛里闪过讶然,又透出了然,最后逼出刻意的漠然。只是一瞬的大意,让他的运掌便慢了那么一寸,霍骁一个回身便借着马鞍飞跨上马,手中长剑一冲,震裂了他的抹额,眉心的渗出的血珠宛若朱砂。
我闭上眼睛,将脑袋埋在双臂间。
黑卝暗里,却没有了睡意,下意识里反复地描摹着一个人的脸庞。
俊容焕然若冰,冷眸亮烈如火。
这样一想,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了。虽然,刚才,他明明就在自己的面前。
见不着时,想;见得着时,茫。
我总是很容易因他生出这种距离感,小时候因此而羡慕嫉妒,长大了因此而惶恐害怕。只要一遇上这种军国之事,霍骁的眉宇间就会出现让我陌生并且捉摸不透的神色,而陌生的他简直就是冰封的,冷漠无情到了极点,似乎能砌起一道锐利的结界,拒人于千里之外。人都有选择封闭自己的时候,霍骁也是,但他无意的封闭连我都无法破除,便让我有很强的挫败感和失落感。
“嗒,嗒。”
霸气的军靴走近自己,头上瞬间投下一个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