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要去宣州?!”傅峦的眉峰一下子就拢在了一起,捏着筷子夹过来的菜也停在了半空里。
我兴致极高地埋头吃着鸡腿,顾不上回答,只是含糊地唔了两声,点着头。
“胡闹!”傅峦将筷子一下子摔在腕上,一板一眼要教训我的样子一如往昔,之前久别重逢的温柔果然都是假象中的假象。
我艰难地咽下满嘴的鸡rou羹汤,然后调整了表情,抬头看向傅峦,道:“您也不用劝我,反正,我是去定了。”
傅峦一副要将我吊起来打一顿的模样,怒火中烧地反驳我:“容不得你这般胡来,小孩子脾气!明日就跟我走。”他自顾自地说着,然后站起身子,琢磨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殷都也不尽周全了,我陪你一同接了老夫人,便还是跟我回庄。”
我不乐意地直起腰板,也站起来,信誓旦旦道:“您才胡来呢,我不去沁桓,明日我就出发去宣州。”
傅峦一个转身,风雨欲来的样子很吓人,呵斥道:“眼下,人人都自顾不暇,偏你要去那鬼地方凑热闹,你要犟也得挑时候啊!”
我把眉毛一拧,重重地坐回位子,拿起筷子又吃了起来,决定用沉默对抗。
傅峦看了我一会儿,脸色终究软了一些,不过仍口气生硬地问我:“你说说,去宣州做什么,若真是要紧的事,我差人去。你要不放心,我亲自去也行,快消了那念头。”
我一口气将一碗汤喝了个顶朝天,然后抿了抿嘴唇,坚定地说:“于您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对我很重要,我非去不可。”我抚了抚自己饱餐一顿的肚子,然后平静地看着傅峦,说:“我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您,算是开门鸿运,所以,便借着这福气护佑,便是龙潭虎也闯得了。况且,那里还没打起来呢,我只去一会儿,办完事儿就走。”
傅峦见我这样说,不觉也放柔了口气,坐回了位子,道:“你同我说说,前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我微诧,只看着傅峦。
傅峦接着说:“前些日子有风声,说圣上的御保意外失踪了,至今音信全无。原还有人传来道去,这些日子,连猜测之音都没有了,大约有人下令给人封了口,不敢多嘴了。待我派人出去查的时候,也毫无线索。”
我看着他微微黯淡的脸,道:“让您挂心了。”
傅峦动了动眸子,微微偏过脸,突然不说话了。
屋子一下子安静下去,一桌的饭菜被我动了大半,一片残根冷炙在灯盏下映照着,倒多了几分尴尬的气氛,我看了看傅峦,然后清着嗓子,道:“我听说您是从宣州回来的,是为的什么啊?”
傅峦淡淡地开口:“本要去见一个人,却不想殷都里来了军马,封了要塞道路,人也见不成了,不过……”他低语了一声,“……目下,见与不见也无妨了。”
我考虑着要不要问问那个人是谁,不过,秉着尊重他人隐私的原则,还是决定他不说我不问。
“是这样……那您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原有的打算都不用了,现在只一件事最是紧要。”傅峦抬起眼睛瞪着我,道:“带你这小鬼离开这里。”
我偷偷地朝天翻了白眼,再次站起来,要走出门去,一边走一边说:“您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跨出门槛之后,指了指身上松松垮垮的冬衣,道:“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还您,要不就……”
“我让人给你改一改吧。”傅峦用视线扫了扫我身上不合体的衣服,眼里有了些许的笑意。
我摇摇头,道:“不用了,这样就行。”就当是穿着高中时期肥大的冬季校服好了,算是忆苦思甜。
傅峦见我撒腿就跑的架势,似乎才意识到还要跟我据理力争一下,不过,我没有给他机会,一溜烟儿就跨出门槛,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入夜的客栈在冷清的大街上,哪怕点上了明亮的灯盏,都稍显萧条。我扶着回廊上的栏杆,看了看萧索的街道,黑漆漆的房屋,心中不知不觉也黯淡起来。
只是,一团柔柔的火焰在心池上绽放,然后随波逐流在每一处的血ye里。
宣州的东南,锦城。就地之势,因天之时,依人之利。而更南处的居庸,乃是春西八大山径之一,平临星斗三千尺,下瞰西南十八洲。真是两处兵家的福地,仿佛天生便是为了这一战而存在的一般。
锦城,锦城,锦城虽云乐,何日早还家。呵,真是个凑巧的名字啊。不过,可惜那里即将战火连天,有人也未必能如愿还家。
而霍骁,就在那里面。霍骁,你在做什么呢?我很快就要来了。
我不禁低下头去,哪怕在夜色里,也不觉为脸上的红晕而赧然。
“庄主真要带着那个少年一块儿走么?”
压得很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的一间明灯的房间里传了出来,我微微回转身体,愣神片刻,然后悄悄靠近。
“八九不离十……咱们还是准备准备吧。”
我弓着身体垫步走到了那间房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