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刚烧好的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酒气与寒气,真正到了睡觉的时候,却见屋外又开始下雪。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不由在心中感慨一句,漓国的冬天还是有些难熬的啊!三天两头的下雪,也不知道穷乡僻壤的百姓是怎样过冬的……
虽然喝酒遗留的头痛问题没有解决,可之前吃了点东西,饱腹之后也不觉得太过于痛苦,躺下之后不久就睡着了。
可在梦里依旧没能逃脱那一颗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或许在梦里,他也知道这是梦,看着那狰狞的头颅却也没有慌张,目光冷冷清清地看着漫天飞舞的人头,如雨一般淅淅沥沥落下的鲜血。
从漫天血雨中穿行而过,脚边不时滚过一个人头,若不是双目圆睁怨气深重,便是舌头耷拉,血rou模糊。
萧祖月缓缓行走于腥臭腐烂的血rou泥潭中,淡淡地望着漫天血雨。
走了不知多久,目之所及的世界忽然陷入了某种Yin暗,前方不知多远处,一座大山高耸入云,山顶云雾缭绕,隐约可见薄纱似的云中也是鲜红如血的山峦。
那山有多高?
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估算的距离,它直入九霄,不可仰望。
那山有多宽广?
山峦突兀地出现在眼中,左右不见尽头,仿佛遮掩了这个苍穹。
萧祖月站在离山很远的地方,因为他看不清山上的任何一草一木,可他感觉自己就站在山脚下,因为这座山充斥着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耳边时有鸟雀鸣啭之声,清脆的鸟鸣声越来越响亮,越来与急促,片刻之后,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为这鸟鸣声震荡,那起初清脆的声音已然变得嘶哑凄厉。
在不断的震荡中,那座横贯天际的大山开始颤抖,山巅云层狂涌,整个天空的云都在往山顶聚集,原本白云朵朵的天空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云层中不断传出让人心悸的雷电之声,许久之后,一道雷电狠狠地劈打在山巅,云层被激得猛然逸散,然后再急速聚集,只是云层散开的那一刹那,原本模糊不可见的山巅完完全全的呈现在了眼中,是如血一般的鲜红,还在缓缓往山脚下漫延……
脚下传来灼热滚烫的温度,身后腐烂的人头不知何时已经随着自己一同来到了山下,每一个头颅七窍之中流出黑褐色黏稠的污血,背后的世界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以血蓄成的腥臭海洋,那人头中却仿佛有怎么也流不完的血,不断流出的同时还发出汩汩的声响。
天上电闪雷鸣,几乎要撕开天幕,击裂大地。
山上的血红还在向下满眼,不多久便如同瀑布一般从天而降,声势浩荡。
身后血海翻涌不止,翻起的血浪中夹着数不清的腐烂人头。
萧祖月的心脏好像随着这天地异象一起,狠狠地跳动着,几乎要震随胸口的肋骨,从胸腔里跳出来咆哮。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一刹那间,血海退去,山峦尽碎,乌云皆散,耳边归于平静。
萧祖月猛地睁开眼,周围早已没有那满世界的鲜红,只有昨晚没有来得及细看的房间,还有透过窗户纸的刺眼白光。
还有站在门口的那人。
萧祖月微微起身,看着对方缓缓开口:“师父……”
欧阳清池背光而来,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碗,还在冒着热气。
他将托盘在床头的矮柜上放下,自己也在床边坐了下来,这才淡淡地开口:“吵醒你了吗?”
萧祖月仔细地看着欧阳清池,脑中依旧是梦中那血腥得让人绝望的场面,他微微垂眸,整个人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直接扑进了欧阳清池怀里,双手紧紧搂着对方的腰。
“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被如血的瀑布压入地底,被万丈的血浪吞噬殆尽,永远死在那个梦里。
欧阳清池抬起手,轻轻环住萧祖月的双肩,许久才道:“不要担心,起来把解酒茶喝了。”
“对不起……可能有些懦弱,可是再等一会儿……”萧祖月闷声道,声音有些微微不稳,“不用很久……”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经强行让声音平稳下来了。
欧阳清池静静地任由萧祖月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然后就听见怀里的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你一定不希望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当师父的都是这么想的,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不是那样的徒弟,不会让人失望的……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会看到这样的东西……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让我再说一会儿……”
萧祖月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究竟有什么有人听得懂自己的话,他断断续续地叙述了那个让人绝望的梦,他不止一次地强调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欧阳清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带着一股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就像是屋外的雪一般,冷冷清清的,却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