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辰时,兰筱筱便悄悄摸出房,回到自己的屋子,将刺史准备的宝蓝色衣裳穿妥帖后就出门了。在闹市上没走多远,兰筱筱便七拐八拐地进了巷子,过了一户人家,偷换了一身衣裳,才重新回到正道。他没有做过多的修饰,不过是让自己的五官比原先更显得硬挺些,但是整个人的气质便不一样了。
恒舒典是南郑城里头的当铺,地段在的也不是绝好,所以生意不好也不坏,但是南郑城大了,每天总有那么几个败家的人把祖宗留下的东西折换银钱。生意一般,恒舒典的薛掌柜自然也不敢多请人,只是带了一个小徒弟。小徒弟跟了他两年,眼力劲还不差,所以没事时都是小徒弟掌柜,老薛就在一旁偷个闲。昨天城里响了炸雷起了大火,薛掌柜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暗自揣摩着周淮恩还能在位置上呆多久。今天还早,生意也还没有开张,徒弟还在柜上瞧账本,老薛自然是泡了一壶茶,茶不是什么好茶,不过是尝点春芽的味道。老薛端着紫砂小茶壶倒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卧看云起云落。
兰筱筱进了恒舒典,看了看四周,对着柜后的伙计一笑:“我来取家里的宝玉。”
自从两年前撤了西边的线,阁子里很久没有来人了。
当铺的伙计刚想接话,却见薛掌柜起了身,挥挥手将他撵开,自己站到了柜上道:“敢问公子典当的日子。”
“元月十六。”
掌柜的点点头,转身拿账册翻了翻,却又摇了摇头:“账册上有些出入,我们里边谈。”
薛老头打起门帘将人让进里间,正要行礼称一声公子,却被兰筱筱架住:“薛掌柜就别来这些虚礼了。”
满鬓风霜的薛掌柜躬身问:“公子有何吩咐?”
“周淮恩和霍子垣那边的主子肯定脱不开关系,帮我探一探他们的关系有多深。要拉拢朝臣少了银子怎么行?霍子垣的货虽然走的是西北,但是肯定不会走京畿一线,京畿一线皇帝的眼睛时时刻刻都放着,都是皇帝的心腹肱骨,所以他只有走蜀道出货,和梁州刺史扯上关系是必然的。”
薛掌柜想了想道:“据说朝廷端的那条线拉到庆州便断了,事发后庆州刺史杨子林年前害了风寒,没出月余人就死了,蹊跷的是头七还未到家里面就抬了棺。只是大理寺似乎查到些什么,还是顺着那根线摸了进来。”
“这么说来,周淮恩在这条线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薛掌柜道:“八|九不离十。”
兰筱筱已经有了思量,于是兰公子眯了眯眼睛:“帮我盯着刺史府,看看霍子垣后面还会弄出什么动静。顺便给京都的楚大掌柜送个信儿,让他帮我看看老四在给谁苦银子。”
薛掌柜点头称是,随后,兰筱筱换了一副笑脸,将腰间的玉饰取下道:“薛掌柜帮我去合盛元支两锭现银来用用呗,我去绣锦阁买两身衣裳。”
萧啓随身装金牌,兰筱筱自然随身装着他的玉印。
薛掌柜办事有的是效率,兰筱筱接过银票自然是毫无烟火气地递了几张在老薛手里头,道:“这铺子还是生意好一些,以后我有大用。需要银钱也别省着,只管给咱们的楚大掌柜说,这点子东西先拿去好好打整下家里头,以后我还指着薛掌柜帮我在梁州呼风唤雨呢。”
薛掌柜接了银票道:“听上头说公子要去蜀中,恰巧山西乔家的老钱头要去成都,明天就动身,所以我擅自和商队打了招呼……”
见薛掌柜安排得如此妥帖,兰筱筱自然是高兴的,他摆摆手道:“你替我考虑的周全,我哪里会怪你?”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吃了一碟子点心,兰筱筱才往绣锦阁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时,庆王爷自然是饿醒的,再看看身边,兰筱筱早就不知去了哪里。萧啓起身,外面早有仆役等候,听到动静,自然推门进屋伺候。奉上的衣服是深紫色的,料子是上好的锦帛,暗纹也弄得妥帖,剪裁也得当,极为难得的是这身衣裳瞧上去显得普通,一点也不显山露水。萧啓穿上这圆领襕袍也觉得舒坦,正想夸赞几句便听得一旁伺候的人道:“想着王爷起身自然要有一身衣裳,所以大中午的兰大人就命绣锦阁的伙计送来了……”
萧啓收拾整齐来到园子里头,树影婆娑下,只见兰筱筱在石卓子上摆弄茶具,石凳子上也铺着上好的貉子毛皮垫子,他穿着青翠的衣衫,瞧上去活像一竿春竹。瞧着他,庆王爷突然觉得今年的竹子确实是比往年的好看些。
听脚步声便知道是谁来了,所以兰筱筱头也不抬,只道:“王爷,这上好的雪顶千针,你不尝尝?”
庆王爷在他对面坐了,见桌子上的点心做的Jing致,便捡了两块绿豆糕吃了,觉得这绿豆糕制的松软,甜而不腻,便知道这是哪家的点心,指着盘子内的点心:“这点心是稻香居的吧,和京都的味道一样。”
兰筱筱给萧啓斟了一杯茶:“出去的时候碰见了就买了一些。今天中午周大人东道,在府上弄了好一些东西,可惜王爷没有口福。”
萧啓道:“你倒是享福,午饭也不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