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双膝,缓缓坐到地上。
现实已经不容狡辩,晨柳的药根本不管用。再呆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走吧,不要自欺欺人了。
清晨金色的阳光以极快的速度蚕食着黑暗,不断地扩大自己的统治范围。熟睡的小城静悄悄的,在阳光的渲染下亦真亦幻。
客栈里的人仍在睡梦之中。
我悄悄来到呼延洛的床前。
他的睡姿很好看,只是长眉皱着,藏着小小的不安。
你是知道我要走么?
我想碰触他的脸,却又没有勇气。
多怕……这一去,便是永别。
呼延洛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压着左肩的伤口,在梦里哼了一声。
都是我的错……不该,不该,早就不该了。
除了闯祸什么都不会的我,又凭什么留在他身边呢?
心变得沉重,沉重得碾灭了泪落的回音。
我咬唇,狠下心来,走出房间。
胡乱捡了几套衣服和一些干粮,弄成一个样子挺笨拙的包袱,在马厩里找到小狗狗,便要出发了。
在门前迟疑了一下,回头望向呼延洛的房间。
窗帘拉着,主人似乎还未醒来。
我呆呆地凝望了一会,忽而回过神,自嘲地一笑,悄悄踏出客栈。
秋风很是肃杀,推着落叶打旋儿,时不时夹带着令人防不胜防的小沙粒。我举起袖子挡在眼前,可是慢了一步。
沙子进了眼,那感觉就像牵挂生生地揉碎衷肠。
……唉,干嘛要想那些东西。
我把手里的长剑挂到小狗狗身上,腾出手来揉眼睛。
可那可恶的沙子就是不肯出来……呜,好痛苦。
忽然,有人在背后唤我。我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是步狐湮。
我立马捉住他,指着眼睛说:“湮,快帮帮我,把沙子吹出来。”
湮怔怔地看了我一阵,道:“你哭了。”
颊上的确有凉凉的感觉。
我一把拭去。“那是因为沙子……哎呀,好难受,湮你就真的要坐视不管吗?”
他叹了口气,右手覆上我的双眼。一阵暖意从他掌心传来,刺痛感马上便消失了。
我使劲眨眨眼,透过一片水雾,猛地发现步狐湮也是一副去远游的行头。
“哎,你打算去哪?”
他笑了笑:“这次来,就是打算陪你回去的。”
“……哦。”我本想抗议,但张张嘴,还是垂下了头。
两人默默走在路上。我趁他不注意,飞快擦去眼角残留的shi润。
不知不觉的,已经出了城门了。
这段路,好像是那么短,短得模糊了对时间的意识;但好像又是那么长,长得跨越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有他,另一个……没有。
我回头,却已看不到客栈了。
如果真的找不到解药,那是不是意味着永远也不敢相见?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剁掉自己的手算了,回到洛身边去……
我闭上眼睛,攥紧了拳。
“云?”
“啊?”我回过神,“呃……什么事?”
他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找下毒的人吧?”
我忿忿地踢飞一颗石子:“我也想啊,可是,我不知道她窝在哪。以后路上留神瞧瞧再说。对了,焰瞳呢?”
“六皇子带着。他先一步启程回大泽了。”
“哦。”刚想放心,忽然觉得不对劲,“咦,不对……他,他知道我是翼狼的事了?”
湮点点头:“貌似是的。”
我扶额:“都是你的错……”
湮忽然撞了我一下,小声道:“比起那个,你先看看后面。”
我依言,却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
湮咬着下唇,道:“马蹄声。估计宫主已经追来了。”
我倒吸一口气。
不可以,不可以和他见面。
我咬咬牙,飞身上马,然后把步狐湮也拉上来:“混蛋,你怎么不找一匹马呀。驾!——”
“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离开,所以……哦!”步狐湮在马上一晃,差点儿栽了下去。
我一边催促小狗狗跑快点,一边把湮的手拖到腰上。
“抱紧!万一有什么事我可不管医药费。”
湮回头看了看,手很别扭地放着。
小狗狗本身就不是赛马的料,现在背上还驮了两个人,看上去比以前老家那辆三天脱一次链的老自行车快不了多少。
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我圈过马头,要往路旁的树林中钻去。
“站住!”
一阵风从头顶翻过,呼延洛紫袍银靴的身影落在马前。
小狗狗受惊,人立起来,前蹄往呼延洛脸上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