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不断往嘴里灌,越是挣扎就越觉得意识模糊。
这时,沉玉突然觉得腰上被人怀住,只觉得耳边一阵清风呼啸而过,就被人从河里捞了起来。
“咳咳……”沉玉扶着亭子的柱子咳嗽两声,吐出几口河水,才算完全清醒过来。
余光忽然瞄到身旁一袭黑色衣衫,蓦地抬起头来,月色之下,却发现是一张生面孔。
沉玉揉着眼睛,依稀看见这人穿着一袭黑色滚金边锦衣,漆黑如墨的衣衫用银线修成云纹百福,一看就知道是个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可是大人物,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没事吧?”那人见沉玉有心思打量自己后,才出声询问道。
不得不说,这声音真真好听,就像某种玉器似的,空灵而又充满磁性,就算不见其人,也定会觉得是个美人。
然而沉玉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却发现这人的容貌与声音差了许多,也说不上不好看——就像一道御品佳肴,出现在了一个寻常百姓的餐桌上,让人觉得极不协调罢了。
假如这人的声音不是这么好听,或许还会让人觉得他长得俊美。
但好歹也是救命恩人,沉玉客气施了一礼,道:“多谢侠士相救,改日定当登门道谢。”说完,他望了望周围,“侠士,可还见着一只黑猫?”
那人笑了一下,从脖子后面捞出一条黑猫,说:“小兄弟说的可是这一只?”
只见阿墨在那人手中瑟瑟发抖,沉玉刚想碰他,就被阿墨用龇牙咧嘴回绝。
“看来你俩有什么误会。你看,他不太想原谅你呢。对了,”黑衣青年像是想起什么,快速打量了沉玉一番,“你是白离的弟子吧?”
“诶?”
沉玉愣了愣,这人,居然敢直呼师父名讳。
“那白离呢?他不是也应该在这里?”
青年无视沉玉的疑问,抬起头却往看一眼异常明亮的满月,已经快要天亮了,见沉玉半天不应,更焦急的问道:“小兄弟,你师父他人呢?”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
未等沉玉回答,青年只觉得手中黑猫在怀里扭动一阵,倏地就看见一道黑色猫影落在石桌后面的长椅上。
他赶紧跟过去一看,才发现他要找的白离就躺倒在那里,呼吸急促而微弱。
“喵呜~~~~”
那黑色的猫儿趴在白离身边,粉色舌头舔舐着白离的脸,显然对此时发生的一切十分无助。
猫儿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青年。
青年愣了一下,连忙去替白离把脉,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脸上犹如翻书一样的变化,眉头一会儿擎成山川,一会儿又展开,然而还没展开多久,又擎起来了。
阿墨的心脏随着他眉峰的起伏,差点都要逼疯了。
好在,他终于长叹了一声气,放下白离的手说:“暂时没什么大碍,好生修养一段时间就行。”
“喵呜~~~”
阿墨得知美人师父暂时没有事,又蹭了蹭白离的脸。
晨光熹微的时候,青年刚刚起身似乎要去办什么事情,远远却看见一个红衣青年走来。
来人正是裴筠。
“裴筠,时间到了。”黑衣青年像是和一个老朋友交谈,对裴筠道,“阎君大人那里,我会去帮你说情的。”
裴筠拜了一礼,“那就有劳勾魂使君了,裴筠感激不尽。”
“裴筠你实在太见外了。在冥界时,还要多亏裴筠替我解惑才是。”黑衣青年拢了拢衣袖,一把九尺长的勾魂镰凭空在他手中出现,“走吧,裴筠。我奉阎君大人之命,来这里送你们一程。”
黑衣青年突然想起还有他救下的一猫一人,转身问道:“你们,要跟去吗?”
沉玉听见裴筠口中的勾魂使大人正在问自己,却回头看了看阿墨,发现阿墨趴在白离身上,已然睡了过去,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点点头,“嗯。”
“走吧。”
路上,勾魂使君与裴筠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絮叨着。
“裴筠,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那日,我来找你解惑,却发现你被凡人招了魂。我想找你,然而始终寻不到你的踪迹。直到昨日,阎君大人让我来送你一程。”
“劳烦勾魂使君挂念,裴筠不记得也不想记得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只知道,今夜,是裴筠最开心的时光。”他顿了顿,“勾魂使君,裴筠有个不情之请。”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定当在所不辞。”
“我想记得他。”
勾魂使脚步一顿,擎着眉头叹息一声,问道:“裴筠,你何苦呢?”
“是我唐突了勾魂使君么?”裴筠没有正面回答勾魂使的话,眼神朦胧,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勾魂使沉yin半晌,道:“裴筠,我尽力而为。”
“多谢勾魂使君。”
此后,两人不再说话。
长久的沉默,让气氛显得有些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