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国,繁华的都城最近发生件趣事。
有人在城隍庙前摆摊,高挂起巾旗,以石砖支起木板为桌,外加板凳两张。
摊主不瞎不盲,亦无丝毫道骨仙风的气度。他自封为神算子,号称可参透天机,只需掐指一算,尽知天下事。
起先,问卦的人络绎不绝。因为他帮人算命分文不收,凡是看得上眼的,免费送一卦。看不上眼的,哪怕用元宝砸他,或是用扁担拍他,硬是屁也不放一个。
更有趣的是,此人原来是个半吊子神棍,占出的卦好的从来不灵验,不好的百发百中。于是乎,人们避之不及,前去城隍庙参拜都绕开他的摊子走,唯恐沾了这个扫把星的衰气。
后来不仅是他的摊档冷清,连带城隍庙的香火也随之萧条。
这还了得,庙里的和尚上有老下有小,可都眼巴巴指望着香油钱过日子,所以德高望重的主持方丈不得不出面,打算劝劝这位施主从善如流。
方丈来到简陋的摊位前,念了句阿弥陀佛,一撩袈裟,超尘拔俗。
正闲得蛋疼的档主好不容易抓住一只苍蝇,放入口中咀嚼,把自己恶心得脸色发青,吐着舌头请方丈坐下。
两人从风水命理聊起,兜兜转转又谈到了佛学上,从相谈甚欢到相见恨晚,最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朝廷官员的八卦。瞎扯近两个时辰后,方丈扭扭捏捏暗示来意:请你滚蛋吧,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这位施主听后,很有礼貌的回问一句:“大师可是不举?”
出家人慈悲为怀,所以只撕烂了招牌而不是他的嘴。
档主不以为意地耸肩,又言:“你有血光之灾,命不久矣。”
方丈提起深厚内力,咔嚓一下掰裂了罗盘,起身,打道回庙。后方的人好心肠地多赠一句:“大师,你的死相会很难看。”
一语成谶。
不日方丈倒毙在禅房里,胸腔撬开肝脏具碎,肠子扯出了体外,心脏不翼而飞。据说发现尸首乃是寺庙长老,接连做了三天噩梦,从此看见红色就头晕。
原先还有个别不信邪的来找他算命,自此之后,再无人问津。
连打了十天的白板,他依然气定神闲,每天依旧早早开档,逢傍晚准时收摊。渐渐的,档主已修成正果,仅靠味觉就能分辨苍蝇的雌雄。
这天,破天荒的有客人找上门。是位少年郎,身穿华服且气势不凡。
算命的指着明媚的太阳道:“天气太好了,在下没心情接客,请回。”
少年不语,自有人持剑抵在他的颈脖,刀刃入肤,血珠溢出。
算命先生无奈地翻个白眼:“好吧好吧,客官请坐。”
少年由始至终没用正眼瞧他,掀袍,落座于重复被砸坏又钉好的板凳上。
“客官想问什么?”
“你随便说就是。”少年扔了一锭银两到他面前:“说得合我心意有赏,不合,自己准备好医药费。”
在他的威逼之下,算命的装模作样折腾一番,开口道:“客官命带紫气吉星高照,十八岁前顺风顺水、无病无痛。”
“继续说。”
“可惜十八岁后煞星鸾动,紫气渐黑,大凶之兆将临。”
少年嗤之以鼻道:“我不要听这些废话,直接说有何事发生。”
算命的随口道出十六个字来:“命途坎坷饱受磨难,痛失至亲颠沛流离。”
听后,持剑的护卫面色不善,少年却反倒笑了,满不在乎地问:“就这样?”
对上他桀骜的双眼,算命的发怔,敛去几分随性。
“客官命中注定会遇到贵人和小人。贵人可帮你消灾解难化险为夷,不仅如此,更能助你功成名就,开创一番丰功伟业。”
少年不动声色的听着,算命的挪挪坐麻的腿脚继续讲:“可这小人……轻则毁你一世清白,受尽千夫所指,重则会绝你一生情爱,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按你的推算,这贵人和小人,一个可以成就我,另一个足以毁灭我?”算命的颔首表示赞同,少年随之拂袖而起:“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况是他人?”
他目光凛然,硬声道:“信口雌黄,给我打。”
随后,那张可怜的凳子又被抄起来,砸到了算命的脑壳上,凳脚飞脱开去。凭他这张臭嘴,挨打已是家常便饭,只是,这次比较隆重了些。
暴行毕竟是发生在寺庙前,少年给佛祖几分面子,留他一口气。算命的满脸是血,明明痛得五官扭曲,却露出满口白牙,似哭似笑。
好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好,说得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