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寒气,因小年子喜欢花木,便在窗棂下搁了一盆怒放的冬梅,窗台上点缀了几丛清雅的文竹,书桌边设了好大一只青铜的火炉,Jing巧的八角炉盖,侧里的洞口看时,有炽烈的火光闪动。
小年子坐在木椅上,怀里还揣着一只小小的手炉,另一手哆哆嗦嗦拈着笔管,一边哈着气,一边习着字,干净的宣纸上,渐次落了几行字,虽稚嫩,但隽永,横勾拐转都圆润,平顺,不带一点锋芒。
“嗯,十个字,好了。”
小年子嘟哝了一下,清艳拗不过小年子,即便向醉楼的事儿百忙,也定会亲授小年子习字,每日十个,日日不断。
从小年子初到长安,过了夏,过了初秋,日日翘首与苏渐墨的五天之约中,又过了深秋,六个多月了,这普天下的文字,小年子也约莫混了个眼熟。
小年子小嘴一咧,细细的看着纸上的字,小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容,渐墨,小年子在努力,小年子已经认识好多好多的字了,小年子,变厉害了!
忽然,小年子皱起了眉头,啊,这个字,忘记怎么念了……
“想不起来……去问清艳哥哥吧。”
小年子丢开手炉,抓起纸,跳下木椅,一溜烟的就往门外跑。
清艳的房门虚掩着,门前伺候的丫鬟都不在,小年子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偷偷溜进去,吓吓清艳哥哥!
小年子轻轻推开门,像只小猫一样无声无息的跨进去,没走几步,就听到屏风后面,有奇怪的声音。
是水渍声,衣服的窸窣声,还有间或的,媚入骨髓的嘤咛声。
小年子小嘴一张,眼睛一瞪,登时红了脸,渐墨,渐墨亲亲小年子,把小年子压在床上的时候,也是这个声音……那,那难道清艳哥哥,也在……
小年子小脸更红了,心扑腾扑腾的跳,想扭头,离开,脚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步都挪不动,这时,忽然有人说话了。
“华,等等。”
是清艳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喘息。
“等不了了,六个月了,清艳不回宫,不见我,连书信都不曾捎来一封,我等不了了。”
是有些喑哑的男声,掩盖不住的雍容华贵,居高临下。
‘嘶拉’一声,衣料被撕裂,小年子听到清艳轻轻的惊呼了一声,仓皇的后退了一步。
“华说过,不为难我的。”
清艳带着颤音,听不分明,不知是楚楚可怜,还是质问。
小年子听到那人似乎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重重的坐倒在了床上。
“是,不为难你,不强要你,当日我兴起,亲为你谱曲,填词了‘落花’,谁料一语成箴,当真落了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人自言自语,怨气颇重,清艳却佯作未曾入耳,不应一言。
屋里寂静了片刻,那人忽然又站起,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朗声说道,“清艳,你不是喜欢看巡猎么,过几日,我们去上林,安营扎寨,好好儿玩上几天?”
上林是长安的狩猎场,当日苏渐墨的武举,便是在上林竞技。
“玩上几天?华不怕被底下的人说,好逸恶劳,贪图享乐么。”
“这个……”
清艳一针见血,那人略有尴尬,不过只顿了一下,旋即说道,“不要紧,现在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战祸湮灭,武将文臣都懈怠了,到时狩猎,顺带上文武百官,后宫妃嫔,就当让他们真刀真枪,紧锣密鼓一场,身手好的再封赏赐,没人敢说闲话。”
“……”
“清艳,好不好?”
那人似乎带了点讨好,带了点谄媚,带了点怯生生的忐忑,小年子听见清艳像是轻轻笑了一声,说了句‘好’,然后床榻猛的一震,衣襟窸窸窣窣的响,那人惊诧的开口,“清艳……”
“落花有意,流水,未必无情,何况我是血rou之躯的人,华对我万千宠爱,我怎么会一点都不动心,你不是说,等不了了么。”
清艳轻声呢喃,容华九五之尊,却对他低声下气,再四讨好,十年前更是由他之故,罢免了开国元老公孙樵,这渐而入深的情,他无以为报,终究只能一再的舍了身。
小年子听半天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压抑不住好奇,便战战兢兢,把小脑袋探出了屏风,顿时看见两人皆倒在床上,清艳伏在那人胸口,三千青丝垂落,头微低,吻住了那人的唇。
啊,清艳哥哥真的在……
小年子连忙缩回小脑袋,蹑手蹑脚的跑回了房间,把宣纸丢在书桌上,紧紧的拍了拍跳个不停的心,小嘴一撅,皱成了一张苦瓜脸。
糟了糟了,小年子做错事了,嬷嬷说过的,偷听人墙角是不对的,现在小年子不仅偷听了,还偷看了,就更加不对了……
要不要,向清艳哥哥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