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争伐大炮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仿佛是被摁了暂停的电影,战场被定格在那一瞬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名修士惊醒,于是电影继续。
林浮和承斋并没有上战场,只是悬浮在上空,做一个似乎冷漠冷静的旁观者,整个克里特被他们尽收眼底。
克里特的城镇早已了无人烟,房屋破败,明明不过不到一个月,却如同荒废了许久,沙尘飞舞笼罩在小镇上,更是平添了几分荒凉。荒如废墟的小镇中,甚至看不到鼠与虫穿梭的身影,阳光透过飞扬的尘土,反而是照出一派灰色的城镇残骸。
腐败的门梁上,啪的落下一块朽木。
然而仅仅数十米森林相分隔的克里特郊区,却是一片血火连天!
士兵们踩踏着战友的身体奋不顾身地前扑后继,地上是一片稠黏的鲜血,稠黏到以战士的平衡度也还会打滑,战场中没有残肢断臂,因为所有的肢体都被踩踏成血泥。
数十米的森林将克里特的城镇与郊区分割成两个世界,互不相关,互不相交,老死不相往来。
士兵们怒吼狂呼地向修真者们扑去,震天的杀喊声甚至让那些心生畏惧的人在度鼓起勇气,沸腾的热血感染着修士们抛却平日的淡然风度,面目狰狞双眼通红地挥剑。
这是林浮承斋二人第一次以如此清晰的视角观看世上最残酷的地方。这是战场,不是交流不是切磋不是战斗,这里没有规则没有限制瞬息万变,即便高度紧张全神贯注,也会在下一个未知的时刻被杀死,然后被踩踏成rou泥。
联军中,那一朵血色的花仍在艳丽绽放,如伸展腰肢的美人,优雅妖娆。
然而,知道那朵美丽的花是由千万人的生命构成的,它所代表的也只有死亡与绝望。
林浮伸出手,张开手掌,挡住反射那朵花的光线,但不知是他缩水后的白嫩的1手太过娇小,还是那美丽的绝望的花太过庞大,始终有一抹血色映入他眼帘。
一只骨节分明,更大更有力的手倏忽从一旁伸出,覆在他手上,将那朵花从他视线抹除。
他转头看去。
承斋平静地回望他,眼中是只有两人才明白的独特关心:“看不到了。”
轰!
然而在承斋落下话音的一霎那,又一朵血色的花在联军中盛开。上万人的生命灰飞烟灭。
承斋感受到触及的皮肤微弱压抑的颤抖,沉默地收紧五指,包裹它。
……
杰利呆愣地望着远处,脸色一片惨白。
他身旁的中年人已经恢复了常态,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他心中庆幸,幸好让那些低等战士先去试探了。
他一边走着,仰起头眯着眼,嘴角划出一道莫测的微笑。
相当于神阶的武器啊……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呢。
至于那两万士兵?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群只有低级实力的废物而已。
杰利猛然回头,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死死盯着中年人的背影。
他远去的步伐一顿。
气氛凝结起来,一触即发。
杰利握紧双拳,喉咙中发出难过悲伤导致的奇异“嗬嗬”声,他蓦地一声大吼,屈膝跪地,一拳砸在地上。
“哼。”中年人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杰利的额头抵着青青草地,他闭着双目,粗重急促地喘息着,咬牙切齿,将那个名字咀嚼入喉:“厄、鲁、诺……”
……
“嗒。”
半空中悬浮的“争”字滴下金色的墨汁,李惜雨双眸含笑,眼波流转。
当房外的杀喊声穿透重重阻碍传进她的耳里,似乎勾起了某些并不美好,甚至残酷的回忆,她眼中的笑意逐渐敛去,归于寂静。
她望着古朴木桌上泛黄的符书,想起年幼时坐于师兄腿上逐字逐个地辨认理解,望着桌上乌黑的砚台,想起失手打碎珍贵砚台师姐无奈的笑和温暖的手,望着桌上浅搁的毛笔,想起她提笔时温润美好的侧颜。
然后,她望向桌旁一柄青铜色古剑,想起他们在她面前持剑喋血的模样。
她闭上双目,以一种虔诚到神圣的神情倾听着带有浓厚鲜血味道的惨叫。
她一声叹息。
“即使为了亿万年前那些陈年旧事……斯科恩,我不会退让,也不会容许他们退让,绝对不会。”
……
便在她迎着暖洋缅怀过去时,斯科恩也抚摸着光明神殿中央一个水晶台,垂眸叹息。
“即使只是为她,我也决不会退让……除非可以找到释放她的方法。”
但他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所以这种短暂的感叹转眼被他炮之脑后。
他双眸恢复澄清,无悲无喜,一派温和。殿中静谧无比,他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不知为何想起信徒们虔诚的祷告,想起冥界越来越多的士兵的灵魂,心中突然涌上罪恶感。
斯科恩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