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烈日炎炎,浓烈的阳光照耀在嫩绿的枝叶上,叶片纷纷蜷曲低下了,路面上坑坑洼洼,布满了小石子。
几位身着赤色朝服腰佩长剑的官吏走在穿囚服的二人身边。宋靳微微眯起眼睛,向前迈了一步,豆大的汗水从光洁额头上缓缓滴下,剑眉下的一双眼睛异常深邃坚定,淡红的双唇早已干涩开裂,隐约露出一丝血痕。
高高束起的发丝久经长路奔波早已散落下来,乱糟糟的披在肩头,乌发间夹着一丝丝银发,分外刺眼。宽大的囚服披在身上,染满了污迹,只依稀看得清偌大的囚字。
宋靳微抬右手挡在夫人面前似想为她遮去一丝浓烈的阳光,左手稳稳扶在夫人纤细的腰间。裸露的肌肤被暴晒已有些刺痛,但一路走下来,早麻木失去了知觉。
夫人靠在宋靳怀中,面白如纸,气息微弱,细长的黛眉紧紧蹙起,眼角处布满了细细的皱纹,高高盘起的秀发黑白掺半。
Jing致的眉眼依稀可看出当年的几分绝色,然随着多年的病重卧床,早已瘦弱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光泽的肌肤愈加暗沉无色。
夫人异常艰难的迈出一步,衣袖下的指尖用力握紧衣衫,她看着远处茫茫无尽头的大路,眼中有一丝绝望,膝盖微屈身体缓缓向一侧倒去。
“夫人。”宋靳停下脚步看着夫人消瘦惨白的面容,异常心忧。
“我走不动了,老爷您走吧。”夫人抬起纤指按住胸口,剧烈的病痛侵袭着瘦弱的身体。
“夫人,在坚持一会我们很快就到了。”宋靳握紧夫人微冷的指尖,然他心知漫漫长路只是开始,以后他们还要走上一月余,但以夫人的身体又如何支撑得住。
夫人微微摇头,神色愈加暗淡,她心知自己的身体怕是不行了,根本就熬不到那一日,若在继续走下去恐会拖累老爷。
“我背夫人走。”宋靳俯身站在夫人面前,但肩上纤细的小臂却无力的滑落下去,他忙抱起了夫人,怀中的分量轻得异常,似若薄纸一般。
“老爷,不要管我。”夫人微张淡白无色的唇边,勉强吐出几个字,声音异常微弱。
“我绝不会扔下夫人一人的。”宋靳眼中有一丝坚毅,他们曾许下重誓相伴一生,成亲未有几年夫人便身染恶疾,二十余年来他对夫人不离不弃,未曾有过一分抛弃的念头,如今怎会独自离开。他就算一路背着夫人,也要同夫人一起走到边疆。
“我们休息一会再走,夫人好好歇歇吧。”宋靳侧身哀求的看着一旁的侍卫,侍卫微微点了点头,他缓缓坐在地上,拥着夫人靠在他怀中。
宋靳看着夫人面容上的一丝痛苦,心间溢满了愧疚,若不是因他触怒帝上,夫人又何苦拖着重病之躯陪他一起受苦。
宋靳见夫人看向自己的双眸,勉强笑了笑,温声道,“一会我背夫人走,待到了前面的驿站,我就去请大夫为夫人医病。”
夫人微张双唇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身患恶疾,早就无药可医了,然老爷却不曾放弃过她,多年如一日的照料重病在床上的她。她享受了二十余年的温暖已经知足了,若离开不会有任何遗憾,然她唯一愧对于老爷的便是未留下子嗣。
“老爷,对不起。”夫人看着宋靳英俊的眉眼,眼中有一丝不舍,她微抬指尖想轻抚宋靳的面颊,却重重滑了下去。
“夫人有何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夫人才是。”宋靳握住掌下异常消瘦的指节,眼底有一丝深深的愧疚,夫人本是官宦小姐却下嫁于他这个乡下人,成婚多年未曾让夫人享乐过一天,而年老时却让夫人备受折磨。
夫人摇摇头,老爷待她情深意重,足对得起当年许下的重诺,而她拖累了老爷二十余年也已经够了,她不想再看着老爷因自己而日益痛苦。或许她死了老爷还能轻松一些。
“老爷好好活下去,不要放弃,你一生清正廉明,圣上不过是一时听信小人的谗言,终会看到老爷的忠心。”夫人用力按住宋靳的指尖,她嫁与宋郎过了半生安稳的日子,已是她最大的幸事。
“夫人。”宋靳看着夫人微闭的眼眸,心间异常惊慌,他轻轻摇晃着夫人的衣袖。夫人陪伴他二十余年,若夫人不在了,前路艰险坎坷他一人又如何支撑着独自走下去。
“夫人不是答应过我,陪伴在我身侧一生一世吗?”宋靳拥着怀中之人,掌下的温度却有些微冷,夫人几次险些不治他都未曾放弃过,如今夫人又怎能弃他而去。
夫人缓缓放下了手,眼角有一丝泪水滑落,一生一世太过遥远,而她的温暖幸福皆是在宋靳的辛劳之上,她看着爱人为朝事日益Cao劳,又如何舍得爱人在分心照料她的身体。
或许她曾想过放弃,但她舍不得爱人的悉心关怀,更不愿面对死亡的冰冷,而现在她的身体已不可能在支撑太久,若熬下去老爷会愈加痛苦。她已让老爷饱受忧虑折磨的度过了二十余年,难道还不够吗,她的贪心也应该知足了。
“不,夫人。”宋靳看着从他掌心间滑落的指尖,重声唤道,心间有一丝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