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山水,几叶青茶,江湖宁静,无言无语无相对。
卢温玉走后,没有什么波澜的生活,更像一盏茶,人走了,没人续,渐渐凉了。
本就百无聊赖,乔然寻思着,一天又一天,初夏都快到了,然而崔砚还没有回来。
乔然“道听途说”,山东以外已经乱了起来。一开始,他还没在意这个“乱”究竟意味着什么,后来追问小虎,才发觉,历史果然是历史,免不了,躲不掉。
去年才经历旱灾的安徽,一开春又爆发了蝗灾与瘟疫。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病死无数,农民起义愈演愈烈,北方白莲教风头正劲,大肆宣扬“明王出世,普度众生”的说法。
崔砚仿佛早就预见这一切,临走前为乔然筑起了“象牙塔”。在清河,如果不是乔然自己留心,谁也不敢向他透露外面的风声。无论是旱灾还是蝗灾,是瘟疫还是农民军造反,大家得了崔砚的命令,心照不宣,各自闭牢了自己嘴巴,每天无非与乔然谈谈天气聊聊花草,就连卢明珠怀孕,也是瞒到不能再瞒才说。
原本各大士族与皇室水火不容,在开年后这般不济的形势下,不得不逐渐聚拢,各方妥协,重新拧成一股力量,共同对付揭竿的农民。
“小虎,崔砚究竟人在哪里了?”乔然再次问起崔砚的行踪。
小虎支支吾吾,“公子,现在也就山东清净些,外头乱得很。二公子他与大小姐在聊城分别之后,本来要回清河,哪知大公子急唤他赴京,于是……他便去了。这一去,来回都要大半年。”
“所以,他就把我丢在清河,亲眼目睹明珠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吗?”
小虎难堪:“公子……”
乔然换了一只手托着另一边腮帮子,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叹出来,“我要离开清河。”
深思熟虑的决定,轻飘飘地吐露出来。
犹如当头一棒,打得小虎眼冒金星,乔然还没动,他就先跑去堵住房门,咋咋呼呼地叫道:“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乔然没理睬他,在绫罗绣云英的紫塌上斜躺,以手枕头,便着头看窗外粉红如棉花糖般的梅花,随风飘零花瓣。
梅蕊绽满枝头,薄红不掩天真。
良辰美景应如是,奈何无人共赏春。
“冷艳照杯欺麯蘖,孤标逼砚结冰澌。本来难入繁华社,莫向春风怨不知。”
安静很久后,忽闻女声,乔然转头,原是许久未出房门的卢明珠亲自来了。
乔然起身,替她端起画海棠的绣墩,搬到窗下。
“这儿通风,梅花正香。”乔然说道。
卢明珠谢过,捋顺了繁复花样的裙摆,坐到了绣墩上,她拘了一抹和睦的笑,先是闭目吸了一会气,再睁开双目说道,“果然心旷神怡。这清河府的梅花还数你这栽得最有仙气。”
乔然指甲掐进了手心,有些不好意思,这尘梦楼,原本应该是名正言顺的二夫人卢明珠的住所,就因为自己搁在她与崔砚之间,卢明珠只能退居凉馨阁。
“乔然,刚才我看见你落寞的样子,甚是孤独。”卢明珠低头,耳垂上的珍珠流过温润丰泽的柔光,“本来难入繁华社,莫向春风怨不知。这些日子以来,真正是……委屈你了。”
“欸……千万别这样这么说。”乔然盯了会自己的鞋子,又望了会窗外的梅花,再又不知把眼神飘向何处,呆呆楞楞地怵了一会,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卢明珠胸口疼得紧,她用手捂了捂,同时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她凝眉,似愁云飘过远山,她说道:“乔然,你想走,就走吧。”
乔然扭头,终于正视了卢明珠的眼睛,“你是说……”
卢明珠习惯性地抚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微笑道:“既不愿逐流繁华,何不随春风化雨。”
乔然拧眉沉默。
卢明珠又坐了一会,两人煮茶,两盏之后,卢明珠起身告辞。
乔然送她出楼,“卢小姐,这偌大的清河府就只剩你……”
卢明珠展颜一笑,怀孕后的她时刻散发着母性光辉,平淡无奇的模样在孕后显得十分温柔又恬静,“我又有何妨?乔然,你不懂,对我而言,有家族,有孩子——”卢明珠低头,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应尽的责任我都尽到了。只盼这孩子平安出世,健康长大。至于崔砚,无论他是想助他大哥君临天下,还是独善其身盘踞一隅,我能做的,就是代表范阳卢氏的力量,成为他永远的后盾。”
乔然千思万绪涌上心头,想说的话堵在喉间,如鲠如刺。
“乔然……”
听卢明珠低低地唤他的名字,乔然愈发抑制不住地心酸。
“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这不是你教烟水坊的新曲么?”卢明珠弯眼,带着笑容却长出一口气,犹如负重远道的行路之人卸下了行囊,“骤雨落,宿命敲,我是躲不过宿命的人,但是你可以。乔然,能走就走吧,寻世外古道,远人间尘嚣,去过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