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书六礼已下,准日已定。转眼便是亲迎之日,礼车花轿,锦绣珠宝,雕鸾画凤,十里红妆。
良辰吉日,新娘已经上轿,大队人马即将出发,浩浩荡荡返回山东清河举行婚礼。
崔砚还没上马。
崔陵面无表情地陪在他身后。
卢氏族人怕耽误时辰,再三催促。
终于范阳堂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在盛临涯的扶持下,跨出门槛,便停了下来。
两人相望,青鸦勉强地挤出笑容,神情更显倦意与落魄。
他能站在这里,是靠田允书扎了十针才醒了过来。
青鸦不想再走过去,不想让崔砚清楚地看到自己变得这么孱弱,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命不久矣。
崔砚终于等到青鸦,即使青鸦止步于门。崔砚上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青鸦,两人依旧无话。这一眼仿若万年,这万年汇于一眼。
马队远去。
红色消失在黑白巷路。
只剩烟花爆竹响个不停。
崔砚一走,青鸦就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是迎接着他仍然是一片黑暗。
盛临涯唉声叹气,拖着青鸦往范阳堂里面走。
“你说你啊青鸦,你还是那个能与我刀剑争锋的青鸦吗?”盛临涯改拖换背,青鸦那么大个人,背回厢房,盛临涯就出了一身汗。
田允书在房间等他们。他架住青鸦腋下,盛临涯抬起青鸦的腿,两人合力把青鸦抬上床铺。
盛临涯对着茶壶就喝起茶来解渴。田允书细心地替他擦去汗水。
“小田。我突然江湖太可怕了。”盛临涯放下茶壶就抱住了田允书。
“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仗着自己功夫高,天不怕地不怕。自从有了你,我就越来越患得患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看青鸦,莫名其妙就得罪了自己的师叔,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等卢家少爷和乔然回来,我们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田允书微微笑着,温柔地拍拍他的背,“清尊素影,长愿相随。我都听你的。”
盛临涯耳边温热,他凑过去,含住了田允书温热的嘴唇。
清溪流过碧山头。
白云红叶两悠悠。
远远地,乔然就听到了范阳城内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
城门两角皆垂着两朵巨大的绣花球,通红喜庆。
城门下有范阳堂的仆人提着各色花篮,出入城门的人都接到了他们捧上来的喜糖喜饼还有点着胭脂的糖心包子,小孩子们嘻嘻笑笑,一会跑进一会跑出,就为了得到更多的喜糖。
范阳城好不热闹。
乔然放下窗帘,对卢温玉说道,“今日范阳大喜。遗憾的是没让你送卢小姐出嫁。”
“无妨。”卢温玉体贴地把手放在乔然的肩上,“等青鸦好了以后,我们能快马加鞭追上他们。除夕还早。”
乔然发了一会愣,呆呆地重复卢温玉最后的话,“是啊,除夕还早。”
马车入城门时停了停,卢温玉问门口发喜糖的自家仆人,“迎娶的车队是不是刚走?”
“少爷你可回来了!小姐和姑爷才出的城呢!”
乔然听着声音耳熟,往外一瞧,“小月,是你呀!”
胖嘟嘟的丫鬟挤到马车边上来,“乔公子!能再见到你太好了!”
小月看看卢温玉又看看乔然,脸红地笑着退回去了。
马车继续往前。
乔然有点庆幸又有点落寞,倚在一边不做声。卢温玉也不去扰他。
不一会就到了范阳堂。
乔然跟着卢温玉下车,他不适应踩人背,宁可自己跳下来。
泰山上的范阳宅幽静,范阳城里的范阳堂与之截然不同,门口两个大狮子,气势如虹,三间兽头大门,前头列候着一堆藏蓝布衣的仆人。
四周看下来,街市繁华,人烟阜盛,来往行人皆着华服,贺喜的人们拉来的礼物用牛车装了一箱又一箱。
范阳虽然面积不大,却果然是天下第一富贵之城。
今天范阳卢氏小姐出嫁,范阳堂大门角门都开了个敞亮。七八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抬着两顶轿子从角门出来,请卢温玉与乔然上轿,然后稳稳当当抬着就要往里头去。
“等会。”卢温玉及时喊停,“抬乔公子走正门。”
小厮们不敢有误,连忙掉头从正门穿过。
乔然有点受之惶恐,听说一般走正门的都要很有身份,今天这范阳堂的正大门肯定是为卢明珠出嫁而开,他算哪根葱,能从正门进,只好受宠若惊道,“卢兄,你对我太客气了。”
卢温玉看向乔然宠溺地笑一笑,“乔弟,你与他人不同。”
乔然有些愕然,人家那么热情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身在古代,极有可能别人坏了规矩,遭罪的却是自己。
卢温玉有些奇怪,乔然不是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