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容不展,天气Yin郁。
凉风袅袅,露重枝shi。
崔砚每日早起练功习剑,风雨无阻。难得这几日,“犯病”的乔然也跟着早起,朋来客栈后院里头的那棵老梧桐树下,他披着兽毛毯子,躺在白藤所制摇椅上。
剑气如虹,银月划空,龙腾万里。崔砚鲜衣执剑,左旋右抽,掷剑入云,身影幻移,一舞剑气动四方,隔着老远袭来的剑气,摧落金黄的梧桐叶子,纷纷扬扬飘落在乔然身上。
燕去巢空树无蝉,梧桐已觉冷碧,槿花枯萎,草根泛黄,深秋的清晨,万籁俱寂,在这片宁静中孕育着离愁别绪。
这几日乔然一直在客栈养伤,他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有时候整日无话,有时候自言自语,崔砚也不理他,任由乔然“发病”。
田允书说过,天下之病,心最难医。崔砚心想,乔然能好就好,若不能好了,清河崔氏也养得起。
乔然陷在毛茸茸的毯子里,知道以为他在深思“银河系有没有外星人”之类的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腹痛便秘……只有崔砚知道,乔然是在思念,是在绝望。
“生无可恋吗?”崔砚收了剑,背在身后,在乔然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他面前。
他提起乔然,一身梧桐叶子扑簌簌地落下,崔砚自己在藤椅上躺下,乔然郁闷只能盘腿坐到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堆梧桐叶子上。
“小时候,我总是不开心。”
乔然白了一眼崔砚截断他的话,“难道你现在就开心了?”
我看你活的很累嘛……乔然玩着叶子,望着远处屋舍重重,青山隐隐。
崔砚淡漠地说下去,“我无数次地在夜里醒来,强忍着恐惧与悲愤,我问自己,崔砚,你为什么姓崔,你为什么降临在清河崔氏……”
“是什么让你不再畏惧?”
崔砚凝视着乔然侧颜,乔然感受到他的目光,偏过头来,然而崔砚随之就转开了视线。
“世间哪有无所畏惧的人呢?就算得道高僧,立地成佛,也会担忧人世疾苦,生灵涂炭。”崔砚提着气,缓缓地呼出,“生在凡间,就是凡人。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人之本性矣,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说斩断就能斩断的?生无可恋,本身就是因为太过贪恋。”
“太过贪恋?难道我想家也是因为贪恋?我在那个……那个飞机国,打拼多年,眼看着就要……好比武林盟主之位近在眼前你却因为脚抽筋错失,懂不懂?等你不抽筋了,腿脚灵活了,提着剑就要上场,突然发现四周的人都凭空消失了,你回到山东,却发现清河崔氏也不见了,全是陌生的人,过着陌生的日子,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你能体会吗?”
穿越这种事,乔然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前看古天乐前辈的《寻秦记》,最后的结局是左拥右抱老婆成双,可乔然一点也不羡慕,只觉得可怕。后来经纪人赛姐想要他赶着穿越题材的chao流,去拍穿越剧,被乔然一口拒绝,他觉得太过儿戏。没想到最可怕的事最容易发生。没有现代化的设施,没有父母亲人,没有钱,要啥啥没有,只有一天到晚跟着崔砚打打杀杀,险象环生。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乔然欲哭无泪。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有时候乔然也会想不明白,究竟是自己从未来穿越回过去,还是本身就在过去却做了个未来的梦,是身在梦中不知梦,还是梦醒了回不了魂?
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如果万事万物最后都是要合而为一,未来的我,和过去的我,真真假假,真亦假,假亦真。到头来纠结什么?竹篮打水,周而复始。
原来一切没有尽头,才是一切的尽头。
乔然突然顿悟了,眼里有了光彩,是呀,我纠结个屁啊,如果能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如果不能回去,我干嘛整天折磨自己!我应该好吃好喝游山玩水,再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就像崔姐姐那样漂亮!
崔砚看着乔然神情变幻,一时悲痛欲绝,一时冥思苦想,一时四大皆空,一时激情澎湃,一时乐不可支,崔砚无奈地摇摇头,哀叹一声,“唉,你喔……”
乔然伸了伸懒腰,站起来活动手脚,“这回我可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不会醒悟。可是你怎么不早开导我呀?”
崔砚拍拍腿上的叶子,也站了起来,“有些事情自己不多想一段时间,是不会释怀的。”
“那你后来呢?”乔然问道,“半夜还会惊醒吗?”
崔砚扬起来嘴角,笑容清澈,如秋光潋滟,琥珀眼眸里好似清波荡漾,又映着些许感伤。
乔然沉浸在这个笑容里,浑身酥麻,如电流窜过,好像头皮都在发焦冒烟,他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深吸空气,吐出二氧化碳,老天啊,现在让我变成一道化学公式吧。
“化学公式”背过身子,“你倒是说话呀,笑什么笑。”
“你不是喜欢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