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的刮着,细小的沙粒被卷到天上,一层一层的覆下来,像是一块幕布一样,转眼间就将方才那还挂着太阳的天空遮的严严实实的,透不出一丝光,驻扎在这片沙地的营房都被笼在这块沙幕下,安静的只听得见风声。
在这片营帐中心的一个大帐篷里,围坐着一圈人,有老有少,坐在上方的两人一个年近四十,满脸都是常年征战在外的风霜,脸上的褶子如同刀刻,黑骏骏的面色反衬的坐在他旁边的青脑皮的青年像只白斩鸡。
其实这白斩鸡的青年相比这些帐篷里的武官并不羸弱,肤色也比朱城时下兴起的面如冠玉要深上几分,只是身旁铁塔一样的汉子坐着,无形中显得小了几号,像是个学堂读书的公子哥一般。
“施将军,末将看这风沙要刮到明天早上了。”坐在黑壮男子下手的武官皱眉道,“眼下还有两百里到榆关,照眼下这个情况,少说还得个九十天。”
施岩听了皱眉不语,坐在一旁的青年却接话道:“这样太慢了,分两队,骑兵快马加鞭,步兵紧随其后,先到是一队是一队。”
尤大力怔了下,下意识的看向施岩:“将军,这……”当今圣上钦点的怀南候开了口,他不好拨了对方面子,只好求助自家将军。
施岩嗯了一声,点头道:“前方开战将近,怀南候的话也不无道理。”
“如此甚好!”钟南平抚掌一笑,指着地图说,“等沙暴过去,施将军领骑兵先行,我带步兵紧随其后,大伙都辛苦一趟,日夜兼程,争取早日到榆关。”
他这话一出,几个副官顿时面色各异。
此次榆关告急,北漠骑兵压境,一道圣旨钦点了这个深宫里的怀南候一同征战,且不说这怀南候不过双十年纪,没有任何战场经验,就他那个“与众不同”的性格,也是叫人头疼不已。
当年大燕帝不仅让钟南平过继到庐阳公主那,还允许他出入宫内,与几位皇子一同入太学。且不说入太学没多久,这钟南平就气的大儒周弘燊告病在家,坚决不肯给他教课。而钟南平也干脆,直接回庐阳公主府读书去了。摆明了一副你不待见我,我更不待见你的姿态。倒让大燕帝哭笑不得,训斥了几句也就随他去了。
等到钟南平十二岁的时候,皇家围猎,乱箭惊了二皇子的坐骑,若不是二皇子反应快及时控制住了场面,只怕是要摔在地上被马踏上几脚,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那钟南平也直接,当着一干人的面,将弓箭递给二皇子,还说自己要是躲一下的便不算男子汉。最后在大燕帝的一句“胡闹”下,不了了之。
这钟南平似乎天生就是个爱惹是非的,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总有谏官上书,都被大燕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过去了。然而大燕帝马虎眼打得再好,也架不住人要犯错,在钟南平十七岁那年终于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年恰逢太后七十大寿,钟南平不小心碰碎了老太后最喜欢的一尊玉佛,马上就有钦天监官员跪地说,帝星黯淡,乌云蔽日。如今这玉佛已碎,只怕……话说到一半,看向立在人群中间的钟南平,意有所指的说,怕是不祥。顷刻间,所有的矛头便指向了钟南平。
众目睽睽之下,钟南平说了句佛身即已碎,臣愿落发修行,为太后和大燕百姓江山祈福。这一修行就是三年,直到北漠告急,大燕帝一道圣旨下来封施岩和怀南候为左右将军,率三军北上,为国出征。钟南平这才从护国寺出来,顶着溜圆的脑袋,僧袍换做盔甲,在朱城门外受了封礼,领军出发。
北上的一干武将都是有军功在身,偏偏来了个没上过战场的钟南平,大伙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有意无意间都将钟南平视为无形。好在一路下来钟南平也并不多话,该吃吃,该走走,该睡睡,也没提过什么特殊要求。直到临近榆关,一场大沙暴将众人困在这里,施岩召集部下开会,钟南平这才开了口。
他这一番话,说的一帮人都是愣了下,连施岩也侧头看向钟南平。当事人浑然不觉,反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就这么办!”施岩当下点头拍案,让人收起图册,“尤大力,齐绗,宋子谦你们明日率骑兵与本将军出发,其余人率步兵跟怀南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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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华宫里,张贵妃嚼碎了一口银牙,盛妆也盖不住脸上厉色:“怀南候倒是命好!这次出征,我求了皇上那么多次,也不见松口。钰儿啊!你父皇实在是太偏心了!”说着眼圈一红,长长的指甲扣进了手心,浑然不觉的疼,本是玉葱一样的手生生捏的青筋爆出,看着颇为狰狞。
恒旭看了他母亲一眼,握着挂饰上的璎珞,一绺一绺的顺了好几遍,才开口说:“母妃,当初父皇说了怀南候成年就将三军军权交给他,天子一言九鼎,自是不能失信。”他说完便闭紧了嘴唇,唇角边显现出一道深纹,随着嘴角抖动了数下才慢慢消去。
坐在一旁的张霖坤道:“大皇子说的不无道理,娘娘还请宽心。”
“宽心?!”张贵妃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尖声一笑,冲着自家兄长怒道,“当初说怀南候不足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