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暮春,正是个恰恰莺啼的好光景。
我们驾着车一路向南,在画般的湖光山色中度过了四天。一路上少不得嬉笑怒骂,尤其是阿七和孟吹寒,一个时辰一大吵,两个时辰一小吵,当然基本上是属于阿七一个人在那冲着阿寒瞎囔囔。我就不明白阿七这娃虽然平时也会不定期抽风,但怎么一碰着这孟吹寒就成了中风状态,说发癫就发癫了。但是当我看见新抽芽的柳枝时,我突然明白这是春天,于是,我把他的这种状态归为动物季节性行为之中——例如发春。
出乎我意料的是公仪商的表现,这两日他既没有找我麻烦,也没来对公仪浚进行肢体上的sao扰,和在宫里第一次见到的完全不同,他和那少年与我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地跟着。我原本以为他是怕惹公仪浚不高兴,但是后来我无意中和五儿清儿提起这个问题时,从她们一脸忌讳的表情中才知道——和我们现代社会一样,这里并不盛男风。在宫里公仪商爱抱就抱,那是他的地盘,但是到了外面就不一样了,他得考虑到其他因素。况且他们还是兄弟,这根本是有悖常lun的。
可就是他与公仪浚离着的这段小心翼翼的距离让我开始有点同情公仪商。
相处得最和谐的当然是公仪浚和南歌,他们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两人可以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就差在一起看雪看月亮了。正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觉得这知己其实就是你对着他会有说不完的话,这话可以小至吃喝拉撒,大至世界和平,于是我和公仪浚也称得上半个知己,因为我常就吃喝拉撒的问题在他面前喋喋不休。
这天是我们上路后的第五天,我们将车马停在河岸边休息。
我急急地下了马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乐呵呵地向河边跑去。我在河水边蹲下,掬起一汪清水往脸上泼,然后用怀中的帕子擦了一把脸。我抬头举目望去,这河宽广得很,河那边的山缩的如同土丘,这河面静静地起着一层水波,涌向我们要去的南方。
我开始习惯性发呆。自从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我最常做的两件事就是发牢sao和发呆。我撑着下巴看着远方,很多事情想不通,尤其是那晚的公仪浚。
我一个人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头顶穿来一股温暖。我微微抬眼看去,是公仪浚把手掌轻轻地放在我的头上。他看着我,带着笑问:“如果此时天边飞来一群雁,我想打散了它们,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你会射落领头的大雁。”
“你明白。”
“不,我不明白。”
“哦?”公仪浚笑的更深。
“因为那些雁还可以选出新的大雁带领它们。”我又把目光投向远处。
“嗯,的确。”公仪浚把手收回,沉yin了一会儿,又道,“你不该怕我的。”
我心里猛地一紧。的确,面对这个随时可以致我于死地,杀人杀的如此轻松的人,我心里总是有着一份畏惧,哪怕我平日表现得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份畏惧还是让人看了出来。不仅如此,他还看穿了我近几日都一直在意的问题——我从没想过生命可以消失得那么简单。
可是有些话,我还是忍不住地说:“我明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我也承认我胆小心软,可是我觉得你不该……杀了他啊。”想到这儿我就发憷,不过还好我当时没亲眼看到,倒没留下心理Yin影。
公仪浚不说话,手轻轻地在我头上又拍了拍,默默地走到一旁,也看着河对岸的远处。他手上多了一根笛,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的棕色竹笛。
公仪浚轻捏着竹笛放在唇边,此时我才发现他的唇殷红得有些妩媚。他轻轻闭上了眼,此时我才发现他的睫毛纤长而又浓密。从河面上吹来的风带着shi气,风缠绕着公仪浚的长发,缠绕着他那一身水蓝的长袍。
笛声骤起,荡起了满江河的古韵。风且低yin,水且轻和,悠悠荡荡,随着大河东去,激起那海岸的千堆雪。那是穿耳而来的亘古,经历了春花冬雪,开遍了姹紫嫣红,浸染了漫漫的柔情,以音为笔触在心中绘下了一幅那样别致的山水风光。
我呆呆地看着公仪浚,心里涌起了莫名的哀伤。
忽然一阵弦音瑟瑟。我蓦地回头,看见的是南歌正Cao琴拨弦,他和着公仪浚的曲调,脸上显出悠然自得的模样。笛与琴在空中互相缠绵,述不尽的夏雨秋月,征客邻人。笛声纤远,寥寥叙寒,愁怨流水,闲yin弄琴,雾迟风清,幽然临风,无复归心。
我不禁嗟叹,这样的日子究竟会不会就这么一直平淡下去,而我只愿现世安稳。
曲终。
公仪浚显得很高兴,他回头冲着南歌微微一笑,说道:“你是第一个能与我和曲的人。”
南歌把琴交给了小莺,站起身拱手道:“深感荣幸。”
公仪浚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荣幸的,倒是我该庆幸,竟能遇到你。”公仪浚像想起了什么,叹道:“他们总说我的曲调太慢太愁。”
“那是因为,”南歌轻笑着,“你还没遇到能让你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