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狂风扫落叶的速度把桌上的糕点全部吞入口中,由于吞咽不及,被憋得满脸通红,一手痛苦地捶着胸口,一手慌乱地拎起桌上的茶壶,就着壶嘴,咕嘟咕嘟地喝下大半壶的水,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用手随意地抹抹嘴巴,舒服地眯了双眼。
傅沧睁开眼睛,偷瞄一眼从方才就一直坐在窗边的轩,实在不清楚师兄到底在想些什么,似乎自己也从来没有弄明白过师兄的想法。眼角撇过轩身旁的琴案,只见上边安然躺着的筝在窗外洒进的阳光下,流淌着寂寞的色彩,亦如傅沧记忆中栖云谷中师兄寂寥的背影。
一手撑着下巴,傅沧侧着头静静地看着轩的侧脸,心想,要是能一直一直这样看着师兄,那该有多好!
“傅沧,”在这种沉默中,轩竟然意外地先开了口,不免惊得傅沧一个激灵,“今晚就趁夜色回去吧。”
傅沧带着嘴角的苦涩,语气也染上了些微萧瑟,道:“师兄,你就真的那么不想我留下?”
“不必多说。”轩是那种不愿多做解释的人,即使这种沉默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屋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只是比起之前,氛围变得些许凝滞。
傅沧攥紧了拳,望着轩的身影,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一层隔膜,他和师兄之间或许永远也无法破除的隔膜……
师兄,你为何总是把我与你隔绝,连一道小小的细缝都不愿为我敞开?
轩望着窗外不远处的凤凰树丫,思绪飞得很远很远,他看到了冷宫中抑郁而去,却在弥留之际没有一滴泪的娘亲,哪里还有泪水,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干涸……
他看到了轩家小院中滚落的人头,睁着充满愤怒和担忧的双眼,最后在荒芜的山岗上从此长眠,连一块墓碑也没有……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傅沧,心中的那份不安忐忑,从昨晚就袭上了心头,纠缠着心脏最为脆弱的地方,有一个念头一遍一遍地告诉着他——让傅沧远离这里……
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泛上来。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不复先前带来的暖意,轩只觉得这种温度就像东海最深处的彻骨冰冷,连人心都可以冻结,包括希望……
一双手从后边围上微微颤抖的身体,把他拢入一个从未体验过的怀抱,双臂力道越来越大,似是要抑入骨血之中,随之而来的是微微的暖意。
修长美丽的手在头脑恢复运作后,下意识地挥开这双手臂,但身后的人加大了力道,并把那双手紧紧抓住。
“傅沧……”出口的话语在耳畔温柔的声音下销声匿迹。
“师兄……”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柔情,化为一腔似对爱人的低低浅语,流出一池春水,“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回栖云谷,你不要再做什么皇子,我也……”后面的话,傅沧没有说出口,情感上不容他此时说出口,他不敢赌,怕万劫不复……
轩绷紧了身子,眼中神情复杂。傅沧和轩靠得这样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怀中人的情感波动都能最快地感受到,牵动苦涩的嘴角,暗自嘲笑方才自己心底涌上来的荒唐想法,“我知道了……师兄……今晚我会走……不过……”眼睛瞄了眼一旁的筝,试着用平日自己跳脱的语气说话,“师兄作为饯别礼,弹一首曲子吧,用这把筝。”
轩本能地想要拒绝,琴案上的筝,自己认为这一生都不会再碰它,然而,这个小小的要求,轩不忍拒绝,也不能拒绝……
得到怀中之人微微的点头,傅沧松开手臂,走回座位。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在师兄心中是不同于别人的存在,即使不是占据他全部身心的人,但自己的的确确拥有一个牢不可摧的位置。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自信,傅沧有一个荒诞的理由——师兄愿为他弹筝,仅此而已……
傅沧为自己倒了杯茶,静静地看着坐于琴案前的师兄仔细地调着弦。
手,是一双完美到极致的手,纤长白嫩,修剪得当的指甲温润得犹如贝壳,带着珍珠般的光泽。就是这双美丽的,独一无二的手轻抚上琴弦,顺势拨动,弦上如滚落珠玉一般响起曲调……
傅沧对于乐理方面并不懂,只知道这曲很好听,是为平生所未闻的。但真正要让他评论说些什么,却是想不出什么词句。他不由在这时暗暗嘲笑自己,觉得师兄对着自己弹筝,是否就是所谓的对牛弹琴?然而此时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只想把师兄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情感波动,深深刻在心底……
毓华宫外,年轻的帝王停住了脚步,远远望着里边的,似乎想要隔着距离看清弹筝之人的神貌。
一旁跟随的余公公,偷瞧了下驻足的君王,心想,莫非毓华宫中,是九皇子在弹筝?这倒是个新鲜事。
想要询问君王用意,却在看到男子脸上似是深思悠远的神情时,莫名地闭紧了嘴。忽听他口中,悠悠道:“佳人当窗弄白日,弦将手语弹鸣筝。春风吹落君王耳……”
没读过什么书的余公公,对于这些话不慎明白,但这“佳人”,“春风”二词还是听清楚的,心想,陛下莫非糊涂了?料想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