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寒水月笼沙。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十里河上远远近近地缀着点点灯光。画舫内,三个外形各异的男子,或是说着话,或是品着酒。
司苍卿靠在窗边,神情散漫地看着外面的夜景,手中晃着清酒,时而呷上一口。
“那本座可就要麻烦秋东家了。”柒霜然唇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举起酒盅,隔空对坐在对面的秋屏天敬了一下。
秋屏天淡笑,“能为七公子分忧,是秋某的荣幸。”边说着,手指轻拨弄着银色算盘,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
哼笑一声,柒霜然乜了眼对方的腰身白玉小算盘,意有所指,“秋东家如今是我苍寰国商农署的监事大人,国库都掌握在你手中,你这爱钱的毛病反而越发地滋长了。”天外天一事,秋屏天虽是帮了他大忙,但也是亏了他不少的银两。
秋屏天但笑不语。他自是知道,柒霜然指的是他随身携带两个算盘之事。垂眸玩弄着白玉小算盘……这个更像是用于品赏的工艺品,而不适合真的当做普通的算盘来使用。但……
这可是司苍卿亲自送给他的东西,自是得随身带着。也为此,秋屏天现在总是带着两个算盘,一个是自己的银算盘,用于公事,另一个则是……
司苍卿听到他们的谈话,视线落在了秋屏天白玉算盘之上,眉梢凝着思索的神色。
秋屏天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有些事情,不能靠着贫瘠的语言来表述,那只会徒添苍白,尤其对于……司苍卿这样的人,语言不具有说服力。但若是一举一动的行为,尤其是那种不经意间的细节,那么,以着这个人的敏锐,他总能收入眼底,甚至于放在心上。
或许一开始,司苍卿纯粹只是有些不解,和微微奇怪。但……
对于心防坚固的人来说,那点疑惑和好奇,就是心墙上的裂缝。当裂缝一点点变大,心墙就渐渐地不再稳固,让人可以乘隙而入,更甚至于,总有一天那心墙会坍塌——这一点,谁都看得明白,司苍卿对于放在心上的人,给予的是全然的信任,和周全的呵护。
秋屏天不由得自嘲,遇见司苍卿之前,在这个世界上,他要算计的东西,从来只有利益。二十几年来,他算计了无数,却怎奈算计不了自己的心。糊里糊涂地在猝不及防间,他竟是爱上了这个人。当那般的感情毫无预警地降临,他也恐慌过、也犹豫过——且不论司苍卿天子的身份,那人本也有了一个感情深厚的皇后。所以,于秋屏天最难的,不是动心这件事,而是一个选择的问题:是该坚持走上这条不归路,还是该果断地斩断情丝?
秋屏天很快就做了选择:这是他第一次动心,他从来就不是逃避之人。而且,情丝若能随意地斩断,那就不是真的感情。身为商人,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感情更是如此。既然爱上了,他就一定要得到同样的回应。
为此,只要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不在乎是用何种手段。他也不会那般矫情,去纠结于司苍卿不能独属于自己这样的问题——他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法,一点点蚕食那人的心。若是能被司苍卿爱上,那人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宠儿。
秋屏天看得透彻,司苍卿虽有一个相当重视的皇后,但他既然会再娶别人,且不管这其中原因,毕竟,只要是司苍卿不想做的,他定不会勉强自己,这就说明,他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上凤岚,或者说,他虽爱凤岚,但是心里却依旧保留着空间。
这,于自己就是绝佳的机会……
对于司苍卿这样的人,想要他动心真的很难。只有……算计——无论是之前的那个吻,还是之后的种种亲密行径,甚至于在鸿承国看到司苍卿和承天央在一起时,自己的失态和黯然。
结果显示,他的算计果真没有用错,司苍卿的心里开始一点点有了自己的影子。虽然……
算计感情,这样的手段似乎见不得人,但对于秋屏天,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从不在乎是用什么样的手段。
至少,算计却换得两人真挚的感情,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若说最后自己依旧得不到那人的心,或是只能与别人分享,那也只能怪自己能力不够。
算盘啪啪地响,思绪纷乱地飞,其实不过是转瞬之间。
◇苍◇寰◇七◇宫◇
柒霜然忽地起身,“好了,时间紧急,本座得先行一步了。”对着司苍卿飞了一个媚眼,“卿卿,天外天事情一完,本座再来看望你……”
说到此,柒霜然不由得惋惜地暗叹,这个人,到现在还没被自己征服呢——关键是,自己征服这人的兴致越发地强烈。只奈何近年来,飘渺宫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鲜少有空来京城,不过……
总有一天哪,他定是要完全征服这个天下至尊,从身到心。那种满足感,想必不是一般的好吧!
秋屏天拨动算盘的手指顿住,抬眸笑瞅着柒霜然,“七公子,保重!”此次天外天之事,飘渺宫成了众矢之的,估计有些难以对付。
画舫内,白衣轻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