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丞相大人大闹御书房、冒犯天颜之事,私底下被人传得沸沸扬扬。人们暗自猜测着退居幕后已久的皇帝与丞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早朝上,柳丞相意外地缺席了。
司苍卿只是神色如常地坐在龙椅上,冷声宣布,柳子问惊扰皇帝、以下犯上,革其丞相一职,以示惩罚。而丞相之职,由原来的户部尚书柳意顶替。
如今的朝官,大多是中青年的革新派,对于柳意任职丞相皆是拥护。
下了朝,司苍卿便朝着皇帝的寝宫赶去。
今天,天碧便要给皇帝驱除绝心蛊。司苍卿赶到寰傲殿的时候,就见到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里,装了一半黑色的汤汁,热气丝丝缕缕地冒着。
皇帝穿着睡衣,靠坐在一旁的南海寒玉床-上,面色凝重;另一边,柳子问默然坐在那里,兀自盯着手中的书卷,整个人如石头般僵硬。
自那日柳子问闯进御书房,对皇帝发了一通火之后,他便日日进宫,也不做不说什么,就是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书……
瞥了眼柳子问,皇帝苦笑了下,他们现在的关系,倒是比过去缓和了许多,却也尴尬至极。看到司苍卿走了进来,皇帝眼睛一亮,语气急切,“卿儿,我听说……”
猜到皇帝要说什么,司苍卿毫不犹豫地应道:“我是革了柳子问的职,现在由柳意担任丞相一职。”
怔怔地看着司苍卿,皇帝缓缓地转头,复又看向柳子问,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必,这革职的主意,是那人自己向司苍卿提出的吧!
有些头疼……
皇帝看着屋子中央,那装着药汁的木桶,幽幽地叹了一声。
宫人将屏风摆好之后,天碧的准备工作也做好了,他轻步走到司苍卿面前,“都准备好了,”眼中有隐隐的担忧,“先让皇上坐进木桶中,我再进行金针渡xue,之后,皇上便要忍受着毒ye侵体之苦,直到蛊虫驱除干净……”
“期间,无论多么难熬,也不能离开木桶,否则……”
闻言,那正低头看书的柳子问,身体微微颤了下。
天碧忧虑地盯着司苍卿,再次确认,“你真确定,让我这么做吗?”
司苍卿的目光飘到皇帝的脸上,见他神色坚决,遂淡淡地应了声,“父皇就交给你了。”言罢,司苍卿坐也坐到一旁。
天碧叹气,便走到屏风之后,道:“皇上,让天碧先为您更衣吧!”
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作,柳子问早已抬头,呆呆地盯着屏风上面的Jing致图纹,手中的书籍落到地上,也毫无自知。
等待,是漫长的绝望……
司苍卿倒是始终平静的很,正如他向柳子问保证的那般,他相信这世的父亲,在过去那般环境下都能隐忍活下来,如今,这点痛苦又所得了什么?
原本静寂的正殿,此刻,忽然响起低低的隐忍的呻-yin声,在空气里一点点地弥漫开来,那夹杂的痛苦,令闻者都不禁揪着了心。
只听见,天碧语气有些紧张,“皇上,您要坚持着,千万不能动……”
皇帝的回答,是更加难以忍受的呻-yin。
听着里面的动静,司苍卿的视线自屏风上缓缓地收回,垂着眼睑,不知在深思着什么。
“主子……”凤岚这时走了进来,刚要说什么,听到里面细碎却明显的声响,便猛然住嘴。他依着司苍卿坐下,神色掩饰不住担忧,紧紧地揪着司苍卿的衣服,手心都渗出了汗。
能让皇帝这般呻-yin出声,其中的痛苦定是常人难以想象。
柳子问忽然站起身来,靠着柱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脸色也惨白惨白的。
痛苦的低yin声,渐渐地消停了下来。却在人还来不及放松Jing神之时,一道惊天动地的吼声自屏风之后传出,声嘶力竭。
“啊——”
“皇上,皇上,”震耳的吼声里,夹杂着细碎的忧心的呼唤,天碧急切的声音也跟着飘出,“您千万别动,坚持着……”
柳子问一时愣住,遂脸色大变,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脚步却急速地跑了进去,他痛声呼道:“绝天——”
“主子,”凤岚紧紧地倚在司苍卿的身旁,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吼声,整个心都悬了起来。
司苍卿缓缓抬眸,眼神深沉,凝视着屏风上,那晃动的影子。抬手将凤岚紧紧地搂进怀中,他叹息般开口,低声安抚着,“父皇不会有事的。”
可以想到,屏风之后,此时定是乱作一团,皇帝痛苦的吼叫声、柳子问焦急的呼唤声和天碧嘶哑的鼓励声,交杂在一起,令殿外的宫人都不禁捏了把冷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也或许是一刻钟,皇帝的声音终于一点点地低了下来,柳子问的呼唤也变得轻柔而喑哑。
殿外,夕阳如血。
◇苍◇寰◇七◇宫◇
屏风后面再次传来一阵乱杂的声响之后,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天碧一个人走了出来,灰白的脸上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