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胜利节。看到日期,秦穆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又感慨时光的无情。按照推算,陆赐的虚弱期大概又到了,心下有些担心,但以现在的立场,他也没办法把担心传达出去。
三个月前的那场小型突袭战的失败让桓天大受打击,蒙褚对他的表现也不甚满意,据说,因为他的两次错误指挥,反叛军折损了近千兵力。
这对反叛军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那次之后,蒙褚没有再组织对外的突袭。
管婷及其部下获得了离开“课堂”的权力。
在蒙褚的批准下,秦穆和她见了一面,也许两个人都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默相对十分钟后便互相告别了而已。
陆赐的妻子怀孕的消息传了过来。容予本还担心他,但秦穆终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认为此时的自己没有资格关心陆赐的事。
蒙褚这三个月来并没有停止对秦穆的Jing神折磨。容予发现秦穆有了一个习惯——看日历。他总对着日历计算着自己杀死的人数,虽然他认为自己的罪行已经万死难偿,他仍旧没有停止。
秦穆知道蒙褚说得没错。他的确喜欢杀戮。但他承受的痛苦和压力却不像蒙褚说的那样是虚幻的。
他不是在军事化的教育中成长的,也没办法完全将自己和其他士兵一样当作战争机器,把杀人的罪过当作荣耀。
但是他太自私了。
所以他只能维系这样的生活。
九个月,一百六十二个人。连名字都没有记住几个。这些人是他过去的同伴,他们中的大部分不是被正常处决的,是被虐杀的。
蒙褚并不是想让他单纯地做一个刽子手。他有他自己的目的,但秦穆并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默默等待着这段血色的岁月走向结束。
时间静静在流逝,又是数个月。这一年入冬的时候,陆赐宣布要为早产的儿子办满月庆祝舞会。那之后的第三日,蒙褚对全反叛军宣布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反叛军新的主将由秦穆担任。
为了获得这个地位,秦穆付出了不轻的代价——他接受了蒙褚的命令,在一日之内,用以往的方式处死了二十名战俘。在他完成这项“工作”后,蒙褚终于认为时机成熟了。
那天,容予等到了半夜也没有等到秦穆回来,担心之下,他给蒙褚打了一个电话,得知秦穆可能还在处刑室,便匆匆赶了过去。
蒙褚大概是知道这种情况下秦穆极易暴走,便没有在现场“监工”,只是从视频里确认那二十人已经丧命而已。不过他并没有提醒容予注意安全。
处刑室的尸体早已经被分解者处理,血迹也被吸收殆尽,但室内仍旧存留着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直冲大脑,刺鼻难闻。
秦穆坐在处刑室的角落里,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全身上下像是被血淋了一遍一样,狼狈不堪。
容予快步走过去,想带他回去,却在伸手的瞬间,被抓住领口拽到了连秦穆的呼吸都能够感觉到的距离。
察觉到对方的手在自己背后举起了刀。
注视着秦穆涣散的眼神,容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间紧紧抱住了秦穆,随后,用尽了全身的勇气,吻了他。
落在嘴唇上的温热触感让秦穆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已经贴在容予背心处的刀刃随着无力垂下的手一起跌落在地。
秦穆暂时恢复了神智,他一把推开了容予,然后站起了身。
两个人都没有言语。
容予起身,像平常一样畏畏缩缩地跟在秦穆背后,不敢接近。
秦穆在想什么,他猜不透。但他明白自己。
看到秦穆那么孤零零地坐在这里的场景时,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成为能够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激湍的念想在这一瞬间爆发。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直面那个从未放下秦穆的自己。
即便知道不可能。就算是表白了一切,也不可能成为他身边的那个人。
原来要完全藏起自己的心绪,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啊。
站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离他那么近,却要克制自己不去占有,实在太困难了。
秦穆将沾血最多的外套丢弃在垃圾桶,然后向外走去。
容予抬起头向前看,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看到最多的,永远是秦穆的背影。
路上的夜灯忽闪着,像一只只眼睛。秦穆想起自己的故乡,那个地方的夜晚,没了霓虹,星星就会变成灯。
想这想着,他又有些迷茫疑惑了。他真的……存在于那个世界吗?
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吗?
Jing神恍惚到开始怀疑自己的一切经历。
注意到秦穆的脚步有些不稳,容予鼓气勇气冲上前去搀住了他。片刻之后,秦穆仿若触电一般,大力甩开了他。
容予坐倒在地,讶异地张了张口,那一瞬间想说的很多,却终究付之苦笑。
秦穆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