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层一层隔离墙封锁的牢笼,是一片纯白色的世界。
因为不想继续面对黑暗而睁开眼,入目却依旧是一片迷茫。挣扎着坐起身,将手覆上空荡荡的右眼,指尖传来的触感令人战栗。
白色的墙壁反射出的自己狼狈的样子勾起了被埋藏的悲恸,强忍着勾起微笑,用手背试图擦掉脸上的血和泪痕,闭上右眼,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跪着前行,一寸寸靠近墙,然后伸出手,抚摸着墙上自己的余影喃喃道:“真希望我可以坚强一点。这样就不会哭了。”
拼命地笑,像是自己真的很开心一样。
拎着医药箱站在透明隔离墙后的伽朗静静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那个孩子。
因为洛阿身份的特殊性,蒙褚没有把她放在普通牢房,而是关在了这个特殊隔离室内。这个隔离室附近的隔离墙均为兰旭所设置,也只有他和蒙褚有向别人授权的权力。
在取走了洛阿的右眼之后,蒙褚命令兰旭为伽朗开启一次性的权限,让伽朗来看看她的伤。
此时,兰旭还没有来,在没有得到权限之前,伽朗没有权利进去为洛阿医治。大概是太心急的缘故导致,伽朗来得比兰旭要早得多。
望着隔离墙内的洛阿,伽朗的心情有点沉重。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为一个人治伤,是为了让她被更残忍地虐待。
然而他却没有办法反抗。兰旭破解了神殿发令系统的权限的事他毫不知情,待到看到洛阿被带来反叛军的时候,一切已经回天乏术。
脚步声响起,伽朗回过头,对向自己打招呼的兰旭点了点头。
兰旭打开隔离墙让伽朗通过之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外看着。
在兰旭心目中,蒙褚的残忍是有其理由的,是能对反叛军的胜利起到作用的,所以是必要的。但即便如此,看到眼前这幕,他的心情仍旧称不上好。
肩膀被人触碰的那一刻,洛阿如惊弓之鸟,从恍惚中醒来,尖叫了一声,一把打开了伽朗的手,瘫坐在地上,仍旧狼狈地哆嗦着拼命后退。
穿着白色军服的人,是敌人,是来伤害她的。
这样的认知已经根深蒂固。
被夺去了清澈目光的眼眶仍在作痛,她不知道,这一回,敌人又打算从她这里掠夺什么。
伽朗提着医药箱的手青筋暴起。他最怕看到模样凄惨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是洛阿,是被他亲手害死的凡洗的亲妹。
那是伽朗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秘密。三年前,凡洗被送到第八军时,仍是可以救得回来的。但是他没有救凡洗,因为他需要用凡洗的血去救他所爱的那个人。
如果自己当年让凡洗活下来了,这个孩子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些了?
伽朗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前进了一步,却见洛阿因退得太狠撞在了背后的墙上,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
“不要怕,我是来为你治疗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洛阿抬起头,看到伽朗,缩了一下腿。
见她并没有其他激烈的行动,伽朗叹气,以为她打算接受治疗,便快步踱了过去,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走近时,洛阿开口了。
少女的嗓音有些嘶哑,却仍旧掩不去稚嫩:“是蒙褚让你为我治伤的?”
“嗯。”
洛阿笑了:“真奇怪。生生把我的眼睛挖掉,又派人来为我治疗,为什么?”
“……”
“因为是敌人所以伤害我,又因为还要用我去威胁哥哥而救我,对吗?可惜你们的蒙先生算盘打错了。哥哥是不会受到你们的威胁的,所以你们不如直接一点,杀了我吧。”
“陆赐不会想再也见不到你的。活下去才能看得到明天。”
“如果我的明天是成为大家走上幸福之路的阻碍的话,这样的明天就毫无意义。”洛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仍旧完好的左眼正在流泪。依旧强作镇定地道。
“你觉得王军——觉得陆赐能为其他人带来幸福?”一个饱含着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
伽朗循声回头,只见蒙褚立在兰旭身旁。他并不知道蒙褚会来,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元凶的现身只会让洛阿的情绪失控。
“……”
“小姑娘,你的想法很好笑。”蒙褚走进牢房,一步步迫近,“陆赐只是个独裁者而已。相信独裁者会给他人带来幸福,不如相信明天起菲斯尼就会像古书里一样升起太阳。”
“他不是独裁者。”洛阿缩起腿,强压着恐惧反驳。“他告诉我每个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是自由的,禁锢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困住大家的牢笼就会消失,他说他一定会给菲斯尼带来明天的!”
“陆赐这么会说漂亮话啊。”蒙褚嗤笑,“他何曾为这句话做过一丁点努力?”
“他没有做,难道你就做过吗?”洛阿抬起头,“蒙褚,你也是个独裁者,你没有权力指责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