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丰节是这里蛮重要的一个节日。在这一天,百姓们把写满祝福的红色布条和花朵挂满大街小巷,灯明一夜,彻夜不息。家家户户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许愿未来可以躲避疾病灾祸云云。而到了晚八点左右,还有群众自发举办的庆祝节目,每个人都穿上漂漂亮亮的大红色衣服,在街上举着明火唱歌跳舞,据说这热闹红火可以把瘟神赶走。
云引吃完包子,先去了一趟当铺,当了他头上那支白玉簪子。
云引不是很懂行情,也懒得货比三家,草草交易,只换了二十两银子。他将这装着二十两银子的钱袋沉沉的挂在左臂上,然后将百仙蝶也收入左袖子里一起扎起来,双重保险。食人蝶的旁边,看谁还敢偷。路过书坊顺手买了本这个世界的地图册,拎着一齐入住了一家旅馆。
“陶州、贵县、华湄……”客房里云引看着那本地图册,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着,辨认着方向和简陋的路线条条。
一个小小的城防标记,旁边竖了道特殊的红色旗子,上面写着“风京”二字,这就是魏国京都。地图上显示到风京最近的路线,是从陶州起步,一路东行,跨过两个大州,最后绕着容陵山转上大半圈,再行个几十里路。其间弯弯绕绕,看得人牙疼。
其实如果在两个城市之间画个直线,一路飞过,起码要缩短三分之二的路程,可惜这道直线之间是连绵的险峻高山,中间还开了一条蜿蜒的内陆河。原先大概是可以通行的,只是现在不知什么原因被官府封了路,所以只能绕远,当年亚山想必走的就是这一条。
再翻过一页,却是整个大陆版图。
东北燕,东南商,西北魏,西南齐。
云引瞅着这地图勾勒的海岸线形状,没有现代中国地域一丝一毫的影子。
已探知的海岸线像一个倒立的凸字,勾勒出南商的东南两面以及燕国小半边。西齐也有靠海的地方,但不太多,在地图上显示的就只是黄豆大的一角。
四大皇朝的周边则是被称为蛮夷土著的地盘,什么专门以狩猎为生的猎族,游牧的迪跶族等等。那里土地贫瘠,环境恶劣,人民还处在落后的山顶洞时期。
匍匐万里的燕山分开了燕和魏的大半疆土,余下相邻的区域边界模糊。云引听说如今魏国老皇帝卧病在床半年有余,朝中太子和二皇子夺位之争如火如荼。而另一方刘承杰刘丞相坐山观虎看棋不语,端着一份高深莫测,迟迟不表态度。三方势力相持不下,朝中上上下下一片混乱。
如此大好时机,毗邻的燕齐两国联手进攻,数月前刚刚打下颍河以北的连、由两城,魏国大将军纪霆真带领大军据河而守,内忧外患,颇为辛苦。
云引咂舌,二皇子苦心经营十几年,府中几百幕僚,酒楼米庄丝寮等生意遍布各州,以阿敏、孙会生为首的暗黑情报组织“三剑会”更是犀利非常。如此,争个皇位这多年还争不过区区太子刘相,还能让人说什么好呢?
又翻过一页,则是燕国的具体城池位置。燕国和魏国的版图在四国中是最大的两块,如今魏国衰败,燕国眼瞧着有一家独大的趋势。
云引一点点找遍所有地名,都没有发现当年的卫城。眼中又浮现当时落日下的灰白城墙,等候着的面摊老板,火星漫天的邻居祖屋,以及shishi嗒嗒的雨后初晴。他的记忆力甚好,那黑暗痛苦的一年里,又常常回想这些色彩鲜明的画面,后而更是时常梦见那时的片段,恍惚间分不清现实幻像。所以现在连当时的一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当时的人大概都已经入土,卫城也埋在风沙之下。
指尖往上,点在了海山城的位置。他被黒麻鞋拐卖之前还藏了些东西在那,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了。
合上地图,现在的他需要去一趟风京,尽管事情已经过了九年,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确认一下,问个清楚。
再然后,再然后干什么呢?
开家医馆,收个徒弟,娶个妻子,繁衍后代?
十一年过去了,他的父母家人肯定早已从他失踪的悲伤中走出。和他最要好的堂姐,大概已经结婚生了小孩。那边的所有人,都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向前向前,偶尔某一天想起他来,至多是一番感叹罢了。他也习惯了这边的生活,习惯了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没有网络,没有游戏的生活。回家的渴望消磨在月亮的盈亏之中,只剩下一丝卑微的念想。
“啪!”玩耍的黑蝴蝶一翅膀扇灭烛火,屋内倏尔Yin暗下来,只剩下红灯笼在窗纸上打下一片明灭相间。侧耳倾听,外面隐隐传来一阵阵喧闹。
云引心里有点饭脏,就想着透透凉气清醒清醒。推开窗户,越过楼房的缝隙,可以看到几十米外大街上红衣的商贩和游会的行人,大家都欢欢喜喜。那发自内心的欢腾喜悦是很吸引人的,吸引孤单的人靠近,加入他们。手上摩擦着一尘不染的窗台,云引不由有点心动,他好些年没有过节了,对节日最近的记忆还是在仁园时芯儿做的阳山节大饼。算来阳山节在四月,也快到了。
蝴蝶绕着走神的云引飘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