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子变得非常大——我没有看清有没有脱离她的身体——但是在杀人,一直在杀人,分不清是敌还是我,眨眼之间,雪地都变成通红的,全是腥味。那时嫂子还有气,她用最大的声音喊‘快走’,我们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一定会把‘暗’引来。”
“到底还是引来了?在她,”袁轩拿着小音的小手,细细打量,“把对方灭掉之后?”
“是。嫂子拖着那笨重的木头根本走不了,我们试图把她手上的链子砍掉,或者把那木头击碎,但来不及了。暗吞噬的速度,太快了。”
“你们可以,把她的另一只手也砍下来。”袁轩笑了,“但是没用了,血流到那个份上,活不了了,我明白。”
阿远沉默了。
“我明白了,嘿嘿,都明白了。”袁轩抱着小音,踉跄着站了起来。
“轩哥,你…节哀!”阿远有些担忧地看着,这几近癫狂的男人,抱着表情天真、满身是血的小女孩,撞开帐帘,走了出去。
帘外风雪扑面。
“这不是孩子的错!你上哪去——”
袁轩回头,咧嘴笑笑:“想什么呢,这可是我亲闺女。”
“那……”
“散散心去。”袁轩挥着小音血糊糊的小手,“来,说叔叔再见,爹抱你散心去。”
阿远打了个冷颤。
他听到,一个稚嫩的,不算清脆更不算甜美的声音,从一个出生以来不说一句话的女孩嘴里发出来:“叔叔再见。”
……
“何为乱世?”
“人活得不如狗的时候,就是乱世。”
“那,何为盛世?”
被问的人咧开嘴,笑了,摇了摇乱蓬蓬的脑袋,酒气四溢而出:“你见过盛世?”
少年也笑了,调皮而狡黠:“我才几岁,怎么可能见过?”
“也是,你个小毛头,哈哈……”那人又开始摇手里的酒葫芦,身体也随之左摇右摆,仿佛他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摇晃,“你,为什么要做我徒弟?”
“大叔,你问得还真多唉。”少年轻巧地夺下他手里的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很烈,呛得他直吐舌头,“咳咳…因为你好玩啊。”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那人哈哈大笑,“酒都不会喝,我怎么收下你啊。回去吧,跟了我这么久,你爹娘肯定在咒我了。”
“没事,酒量是可以练出来的。”少年依旧把那葫芦拿在手里,没有还他的意思,“至于爹娘么,娘死了,爹是个没正经的,还硬朗着呢,也用不上我啊。”
“哦,这倒还行。”
一个衣衫褴褛的醉汉,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说了一番没有什么用的废话,唯一有点出奇的地方,就是他们谈笑的地点。
不在市井间的茶楼酒肆,也不在青山竹林里的破庙古屋,而是一堆尸体的旁边。
尸身还没有冷透。
夕阳不怎么美,只是浓,过分shi重的红铺张地泼在西空,红得都有些发黑。天色已晚,头顶上的天已是清冷的蓝灰色,对应着脚下成片的残肢和不能再用的兵刃——能用的都被赢了的那一伙捡走了——还是非常搭调的。
不是这二人好事,偏要往战场上走,而是今时今日,不是战场的地方,反而更难找。
此处恰好有一块大石头,还不是一般的大,大而且平,可供一个成人在上面平躺,现在这醉汉就在上头坐着,少年站在他旁边,裤脚被还未干掉的血染得黑红。
乱世,已经持续了十几个年头,人不如狗,狗不如跳蚤。
“对了小毛头,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小音啊,师父。”
“唉,说了别叫我师父,都叫老了。”
“是,大叔!”
“这还差不多。你说你一个男孩,怎么叫这么个名儿…姓什么?”
少年歪歪脑袋,笑嘻嘻地答:“没姓。”
“我不信。”胡子拉碴的大叔突然来了兴趣,“不过也无所谓,哈哈!你说不说?”
少年叹气:“轩辕。”
“呷!你怎么就说出来了呢!”醉汉一下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气得在地上直蹦,“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只要我稍微动一动小拇指头,就没有试不出来的…等会,你说你姓什么?”
少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轩辕。”
“你爹叫什么?”
“自然是轩辕啥或者轩辕啥啥了,这还用问吗?”
醉汉瞪着眼珠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全身乱晃,少年特别担心他会栽进那一堆尸体里。
“小毛头,起来,跟我比划比划。”
少年先是一愣,后是一喜:“师父终于要我啦?”
“要了!”
“哇,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我就说嘛,跟着您老人家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整整三个月,大叔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不仅说了还没少说,不仅没少说还决定收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