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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然道:“‘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128]”
&&&&启春笑道:“你对太宗与先帝,是否亦是如此?”
&&&&我不觉好笑:“姐姐的路再怎样艰难,终究是自己选的。我这半生,不过随波逐流,为旁人所驱使。王爷与姐姐是伉俪情深,至死无悔。我却是羞于见太宗与先帝了。”
&&&&启春的眼中流露出激赏与钦敬之意:“自王爷出了御史台狱,我便渐渐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妹妹‘为人驱使、随波逐流’,尚且有今日之成就,若有心为之,又当如何?”
&&&&我笑道:“随波逐流,有心为之,于今看来,有何分别?”
&&&&出了后花园,李威接我往前面的书斋去。高旸还在议事,我便在书斋外坐等。王府的使女奉上茶点,便侍立在旁。我捧起茶盏,又尝了点心,一双耳朵却早已在书斋之中了。
&&&&只听一个沉厚洪亮的男人声音道:“洛阳城中闻得王爷襄阳大胜,士气大增,高思谊急攻不下,城下积尸如山。高思谊命中军踏尸骨登城,先登者赏,后退者斩。连攻数次,都被文将军击退。”
&&&&高旸嗯了一声,问道:“洛阳城中粮草如何?”
&&&&“洛阳城储粮足支数月,还请王爷放心。”
&&&&“突围入围,危险之极。若无要紧事,不必特意回京报信。”
&&&&“是。文将军命末将禀告王爷,高思谊进退两难,犹豫未决,正是夹攻的好时机。请王爷立刻率援军回洛阳,高思谊的首级,唾手可得。”
&&&&“回复文将军,大军不日便到,请再支撑五日。”
&&&&那人应了,躬身退了出来。只见他一头乱发,满脸伤痕,身披轻甲,周身血污,想是刚从洛阳城突围,回京报信的。那人大踏步出了书斋,看也不看我,低着头一径走了。李威这才出来,请我进去。
&&&&书斋十分宽敞,自里向外,靠墙立着五排书架,以两扇镂空隔扇遮挡。南海黄梨木雕花大书案放在书斋的最深处,倒放着两把交椅,上悬一盏硕大的十八枝玻璃吊灯。即使是白天,亦燃着几支手腕粗细的回纹红烛,照得书案后孔圣人的脸,没来由地一脸喜气。高旸正站在隔扇边,将一份战报看了又看。
&&&&他一身石青色交领长衣,自肩头至胸前,绣着浅金色的云龙。半干的头发随意束在颈后,越发显得一张脸干瘦而长。衣带草草系着,露出胸前结实黝黑的皮肤。一道刀痕自左肩斜下,隐于衣襟之中。大获全胜的兴奋与骄傲掩盖了浴后的倦色,金色游龙盘踞肩头,仿佛江山已在指掌之中。
&&&&不待我行礼,高旸便放下战报,笑yinyin地拉起我的手,与我并肩坐在榻上:“听说你又病了,太医怎么说?我送给你的药,吃了么?”
&&&&我虽然厌恶,却没有挣脱,只是稍稍坐远了些,避免闻到他身上的香气与shi气。他的手心微汗,忽而温,忽而凉。我垂头道:“身子已好了。殿下的药虽好,不敢乱吃。”
&&&&高旸笑道:“果然是都好了,若不好,也不敢往乱葬岗去。”
&&&&我坦然道:“杜大人从南阳入京,是我选他做了王府官。玉机去看他,不过一尽故人之情。”
&&&&高旸轻轻一按我的手背,语气却不容置疑:“乱臣贼子,死有余辜。那种污秽不祥之处,以后不要去了。”
&&&&我微一冷笑,不甘示弱:“成王败寇罢了。”
&&&&高旸的掌心忽然一热:“听说前阵子下了雨,乱葬岗必定恶臭不堪,你倒忍得住。”
&&&&我淡淡道:“这五年在外面,也见得不少了。”
&&&&高旸笑道:“听说死了多年的尸身,只要被你见了,也能寻到真凶。”
&&&&过去那几年,我孜孜以求、为民洗冤,是难得的问心无愧的坦荡时光。即使是令人不悦的腐尸和难以追查的悬案,相比京中之事,亦令人愉悦百倍。屈指一算,我回京近一年,往事来而复去,去而复来,教人分不清今夕何夕。我叹道:“侥幸罢了。”
&&&&高旸的笑意依旧有久别重逢的欢喜与温柔,眸光却如手心一般,骤然Yin冷:“倘若没有李芸的那封密信,没有施哲与董重,只将高曜的尸身掘出来让你看一眼,想必朱云也无所遁形。是不是?”
&&&&梓宫已经入陵,我明知他不可能掘出高曜的遗体,仍有些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地挣出左手,将沾染汗意的指尖曲于掌心,藏于袖中,“惭愧,玉机不忍看先帝的龙体。”高旸笑道:“说笑而已,何必生气?”
&&&&我趁机站起身,行一大礼:“不敢。玉机还未恭贺殿下襄阳大捷。”
&&&&高旸学着我的口气道:“侥幸罢了。”
&&&&我藏起失望与痛心,尽力显出诚恳与敬慕的神气:“以五千兵马,胜五万大军。殿下用兵如神,勇略盖世,自古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