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口罩下是急促的气息。
张雾似乎完全没有恢复知觉的迹象。他长长的身体套在尺码不符的蓝色条纹病号服里,小腿大半段都露在外面,眼睛依然紧闭着,脸色还像刚送进医院时那么惨白。骨架一般的身体由许多小管和接线连着监护仪器,正在任由医生处置。在珺雅的印象里,张雾从未这么合作过。
这是张雾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后珺雅第一次再看见他。她和张雾是没有交情的,所以当张雾被从手术室中推出送往重症监护室时,珺雅只是匆忙地看了一眼。医生说,“接下来要监护”。她只是答了一个“好”。
但是等到真正站在监护室外看见病床上正被抢救的张雾时,她感觉到这个人十分可怜。
珺雅很久没有觉得谁可怜过了,但是此刻她觉得张雾很可怜。因为如果他就这样死在病床上,他的亲人朋友不会有一个人知道。
但幸运的是,医生暂时将他的性命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了。
“张雾需要转院到条件更好的医院,否则我们不能保证他可以挺过今晚。”这是杨主任摘下口罩后对珺雅说的第一句话。
珺雅没有被允许进入重症监护室探视病人,当天探视的时间已经过了。她在走廊里来回走了约有二十分钟,最后走进仍在亮灯的杨主任办公室里签了转院承诺书。
“文小姐。”杨主任指着桌上的承诺书对她说,“这样吧,我把转院的风险再说一遍,阿正,你帮忙录下来”。
接诊的医生不解地看着主任。
“不用录了。”珺雅说,“谢谢主任的好意,签吧”。
“姑娘,做好事不留名可以,但不能受伤。阿正,你拿你的手机录吧。我可以对我说的话负责。”
接诊医生马上明白地掏出手机来。
珺雅也没有阻止,很快签了承诺书。
张雾转院的过程很快就结束了,他幸运地又一次从死亡之门逃脱,珺雅也幸运地再一次用责任的刀尖上下来。在他离开龙江医院之前,珺雅去结了那天的费用,没有报销,一共一万八千元,把她一张储蓄卡里的钱全刷光了。
张雾被送进省院的重症监护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交完押金办完手续,珺雅回到家十一点。
回到3A09的门口时,珺雅站住了脚,又一次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声控灯在工作。
这不是她搬到3A09以后第一次十一点回来,但今天的脚步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更加疲倦和沉重。4月25日,她觉得自己永远都会记住今天这个日子,在这个日子里,她面对了从未遇到过的突发事件和选择。
洗完澡躺在床上,珺雅没有因为折腾了一天的疲倦而有丝毫睡意,她的脑子还处在一种被刺激而产生的持续兴奋中。
临江路89号,她的头脑里不停地回荡着这几个字,仿佛这是张雾酒Jing中毒事件向她抛出的一个谜面。通过深入这个谜面,就能找到想要的谜底。
珺雅决定明天一早赶第一班车到临江路89号,因为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谜底。而从现实层面来说,如果她还不能找出谜底,张雾接下来的医疗费用也不是她能够承担的。
第二天珺雅起得很早,在第一班前往临江路的公交发车前赶到了车站。
夏天的清晨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间。公交车里坐着零星几个睡眼惺忪的乘客,车窗大开着,凉风伴着微熹的晨光钻进车里。公交车轻盈快捷地穿梭在宽阔干净的道路上,就像一只飞鱼在御风而行。
珺雅靠窗坐着,手里握着张雾的手机。她依然希望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来电,这样或许她就不用到禾风小憩去。但这种可能性在珺雅心里越降越低,张雾出事的整整一天里,除了微信里“行行重行行”发来的两条消息外,再也没有人找过他。
在这个手机承担了大比重的业余社交甚至部分工作的任务情况下,居然整整一天里没有人打电话联系他。珺雅难以想象一个人到底要把自己封闭成什么样才会有这种效果?
她将头靠在车窗上,窗外的风景正随着车子不断地远离市区而发生改变。高楼林立的都市丛林正在逐渐减少,道路两边渐渐出现一些集中的老式楼房,后来老式的楼房被低矮的民居取代,再后来低矮的民居变成零星散落在待开发地区破败的老屋。
市中心那些摩天大楼就像一个个吸取能量的磁石,将这座城市里最好的人工资源全都吸附到中心规划地带,剩下的就是“等待规划”的贫瘠。
直到公交车驶过十字路口,拐进临江路才结束了这种荒败贫瘠的景象。
临江路开发了一个休闲旅游产业园,这是观光公交通行到这里的原因。如果不是张雾的事,珺雅不会到这个地方来,因为她既没有闲时也没有闲钱。
车在终点站停下,一下车就看见旁边立着“禾风小憩民宿”的指示牌,珺雅顺着指示牌又走了近八百米才到达“禾风小憩”。
指示牌指示的是一条林间道路。路用小石子铺压得很平整,两边夏木葱茏,已经升到树腰的阳光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