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顶不知何时撑开了一把伞,是上好的二十四骨紫竹柄。
身后那人放开了她的手,唐缓僵着脸转了身,最先入眼的是那人玄青色的衣袍,银丝勾勒的暗纹低调而繁复,即便在暗无月色的雨夜,依旧携了股不可侵犯的尊贵。
那人退后半步,稍稍与她拉开些距离,唐缓抬头看他,正对上一双有些意外的眼睛。
这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明明是清贵俊朗的少年模样,骨子里却偏偏生出唯有岁久年深才得以沉淀而成的雍容风雅。
那人一手执着伞,另一只手取出一张纸,展开后递到唐缓面前,声音清越地问道:“可是你写了这张字条,约我此时此地见面?”
唐缓瞥了一眼那字条,上面的字虽然清秀,却与她的字迹大相径庭。不知为何心中便来了气,她连“不是”两个字都懒得说,只用手背狠狠将眼前那只好看的手挡开,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阿缓,”唐缓走了两步,却被拦了去路,身后那人不知如何再次站到她面前,将大半个伞身遮在她头顶,“认出了我,为何转身就走?”
认出来了,她当然认出来了。
虽然没见过他的脸,可是她记得他的身形,他的眼睛,他的手,而他甚至连衣袍的颜色都没有换。
不愿承认,她竟是真的有一点点想他。
这样的重逢实在令人意外,若是早几个时辰,唐缓定然会懊恼浑身的狼狈,可是此时,她只是沉默地低头,盯着脚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鞋尖。
钟晹绥打量了她一番,不禁眉头轻皱,见她低头,便蹲下了身,问道:“你为何在这里?我不是让楚六带你先回悫州吗?”
唐缓面无表情的脸上费力扯出一个冷笑来,自嘲道:“带我?带着我的尸首吗?”她突然抬头,直直地望进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眸中,话中的每一个字都似裹上了雨水的冷意,却又情不自禁地带出一丝悲伤来:“你是故意留下他杀人灭口吗?”
钟晹绥被这话问的一愣,有些哭笑不得道:“胡说什么。”话落,看着唐缓脸上不能自已的悲伤,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轻声对唐缓道:“你当知道,我不会。”
“知道?我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他甚至连悫州的悫字都未曾提及……”唐缓有些哽咽的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蓦地睁大了眼睛,悫州——皇族钟氏——未及双十——
“北静王……”唐缓喃喃道,在瞿如宫一条命值二十万金的北静王,“呵,你是北静王,你竟是北静王……北静王竟然是你!”唐缓只觉不可思议,一时间整个人如失了魂一般,沉淀下来的竟只有担忧:知墨到底有没有把定金退回去?这单子,瞿如宫一定不能接!
满心满眼皆是烦乱,唐缓双手扯着头发,恨不得“啊——”地吼出声来。
钟晹绥有些被唐缓的样子吓到,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用没有撑伞的手臂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时间仿佛一瞬间停滞不前,这突如其来的体温让二人都意识到她之前究竟有多冷。她有一种被人从鬼门关拉回的错觉,只觉得这人身上清冽的香气无论如何都闻不够。
唐缓静静地窝在钟晹绥怀里好一会,才哑着嗓子问道:“今日初几了?”
“今日已经十二了。”钟晹绥依旧轻轻拍着她的背,答道。
已经十二了吗?那岂不是只剩十九日了?唐缓苦笑,只剩沉默。
钟晹绥见她平静下来,便起身脱掉外袍,将唐缓裹了个严实,刚想抱起她朝外走,又突然想到什么,取出些东西递到唐缓面前。
唐缓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正是在靖州遇到楚六那日,她落在客栈里的银票,以及关于君子阵的那几张手记。无论是银票还是那几张纸,都被折的整整齐齐,唐缓猜测,他看过了。
她此时实在不知应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君子阵,便垂了目光,并没有伸手去接。
钟晹绥垂了眼看着她的发顶,似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他问的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沉稳如他,此时竟十分矛盾。他失掉的记忆中应当有她,这感觉一直十分强烈,如果她身中纸上所记载的君子阵,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的通。可若果真如此,眼前的人又该经历了何种痛苦。
唐缓没有看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低着头艰难道:“这是一场灾难。”几乎快要葬送掉她的整个人生。
钟晹绥几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闭了眼压下眼中不知从何而起的酸涩,突然松了一口气般抱起她朝着宝阁的方向走,“兰甜玉就在这里。”
唐缓知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去看过,不在了。”
钟晹绥停下脚步,感觉到有温热的ye体滴落到他的皮肤上,热度灼人。
原来,无论身体如何冰凉,眼泪都是热的。
“会找到解药的,你莫要担心,在这之前,你便好好待在我身边。”这话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