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的时候,尝试着去接受它,并好好把握它。托马斯,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
“你不会死,对不对?”托马斯呼吸急促,他抬手握住G的双肩,“我是说,请别将自己置于险境,别这样轻率地决定什么,我们都需要你,艾德娜、杰弗瑞、菲利克斯处长、沃贝克处长,还有我——我需要你。”
“我不会死,托马斯。”
“向我保证。”托马斯急切地握紧双手,十指陷进黑色凡立丁羊毛衣料褶皱中。细腻,平滑,轻薄,让人感觉空落落无依无靠。
“向你保证,托马斯。”
游客全部走光了,徒留一地寂寥,晚霞一缕缕从天窗漏下,成为昏暗混沌中的唯一光源。
他们良久无言。
托马斯看着G,他的Jing致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起伏柔和如远山连绵。
周围一片黑暗,G背后的玻璃柜中,是一具穿着缀满珍珠的长袍的骨骸,沉重的绸缎如水般垂落两侧,它双臂前伸,微微低首,眼眶空洞地注视着G,像是欲将之揽入怀中。
死神一样温柔而轻缓的手势。
仿佛拥抱,仿佛接引。
他心下微动,想握住G的手,就像是那晚在车里一样。
但他的手抬了抬,最终还是放下了。
特情局前局长A的灵柩,在次日傍晚夜幕降临时运抵十字宫。
大批员工拥挤在楼前的广场上,不少女员工捧着花,迎接A的到来。
虽然他们其中的很多人与A从未谋面。
G和艾德娜、托马斯也在其中。他们寂静肃立,现任局长还是一身黑色三件套,双手交握,手杖拄在身前。他身边的艾德娜少见地垂目肃立,缄默不语,黑色的裙摆被风鼓起,轻柔地拍打着小腿。
空气中浮动着夏日的草木清香。夕阳西下,高天的风更大一些,吹动丰茂的树冠,如海chao一样的沙沙声从远处而来,又如海chao般急速退向远方。
最后一点霞光彻底消散,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点,不,是两个黑点。
两辆车一前一后渐渐驶近,前面是运送灵柩的克莱斯勒殡葬车,后面跟着一辆轿车。
车子拐了个弯,停在广场上。
轿车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穿黑西装的白发老人。
G走上前去和他握手,他们站在一边交谈了几句。从灵车上下来四名穿燕尾服戴白手套的青年,他们向G点点头,将棺木小心翼翼地从车中抬出。
广场上的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十字宫正门大开,四名青年抬着棺材,穿过人群走进前楼。白发老人跟在他们后面。
托马斯看见那个棺材,他惊讶于其简单与窄小——勉强够一个成年人躺在里面,没有任何装饰,单薄的橡木板上刷了一层清漆,仅此而已。
G跟在那位老年人身后,一言不发地走上台阶,进入大门。
他们把棺木稳稳当当地放在金星大厅中央早已设好的棺床上,就在黑色花岗岩石碑后面,一位随行牧师为之进行了简短的祷告,随即告辞离去。这位前局长停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晚,将会在十字宫的几万名英灵的陪伴下度过。
人群渐稀,托马斯走入前楼,穿过前厅与长长的Yin暗的走廊,推开金星大厅的门。
G独自一人站在里面,垂首而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灵柩。
托马斯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我得知他的病情是在四个月前,他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从容地与我告别。”
清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托马斯偏过头注视他。
“他在死前经历了孤独而漫长的艰难时光,用高贵的尊严与耐心忍耐着来自于这具滞重躯壳的羞辱折磨——逐渐失明,失聪,呕吐,瘫痪,大剂量注射吗啡,产生幻觉,失语,甚至失忆。但他一直坚信不疑,这是上帝给予他的最后考验,看他是否能经受住这种rou体的磨难,并通过这种磨难实现Jing神的完满。事实证明,他胜利了,他是一名勇士。可是,既然每个人的结局都是rou体的消亡,那现在的他又在何方?在这里的——”他低头看那具静默的棺木,“这是A吗?这具空荡荡的躯壳就是A?可A又是谁呢?托马斯,躺在这里的,究竟是谁?”
他的话仿佛一阵风,忽地吹透托马斯的身体,只留下内心深处泛上来的寒意,好像缓缓浸入冰水,任由其淹没口鼻,身体失重,无法呼吸。
金星大厅的灯光太过强烈,容易导致视网膜的疲劳,以至于看什么都有些失真。
“我不知道,老板。我不知道。”托马斯有点茫然,他想了想,回答,“也许我们的身体就像我们穿用的帽子手套和衣服一样,它们本身只是有机物的组合,是这个自然界当中的一部分,并不具备什么其他特殊含义。”
托马斯想,所以,也许当我们围着死去的亲人哭泣的时候,就像围着一堆帽子外套哭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