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忝居高位,却不思治国理政,只知钻营,这样的国之禄蠹,说不得么?”
我对朝政之事并不十分上心,却也知道李兰静所言不假,李同合在位这些年,实在没什么政绩可言。但这与她和亲一事,却没半点联系。我皱眉道:“可公主……也不该为此逃婚……”
“霍将军,奴话还不曾说完。”李兰静竟私事变了个人一般,有什么话仿佛不吐不快,一定要讲出来才甘心,“霍将军说的不错,这些年父兄送我的珠钗首饰,随便哪一样拿出去都可以让寻常人家衣食无忧地过上几年了。可除此之外,他们还给过什么吗?”
“公主还想要什么?”
“霍将军,你知道我觉得自己最像什么吗?”李兰静轻声问了一句,不等我说话,又自顾自地道:“说是东西市的奴隶也差不多了,花大价钱养着,养得越金贵越好,待价而沽。一旦没什么交易的价值,便被弃之如敝屣。”
李信与杨泛都脸色微变,却没说出什么。
我摇头道:“公主怎能这样讲?奴隶哪有公主这样自由?又哪会有人给奴隶送上这样许多金翠珠玉?”
“方才霍将军问我,我还想要什么?其实我并不想要什么,只是希望……在我生辰之时,父亲能来陪我说句话,而不是送上一堆冷冰冰的金银珠宝。”李兰静淡淡一哂,“李相公也不知作何想,凭什么觉得给女儿的财帛越多便越会有贵胄子弟喜爱呢?霍将军不知道,远舟不知道,想必阿兄也不知道,陆姨娘所出的六姐,从前真是颇得李相公宠爱的,年节所得的赏赐,在我们姊妹之间都是独一份的。可惜六姐在逗鹦鹉之时不甚被那扁毛畜生啄伤了脸,留了好大一道疤,大夫都说消不去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也算是毁了。李相公怎样?转身就把她送给中书给事中裴绍做妾。那位裴阁老2多大岁数想必你们纪委比我一个闺中女子清楚,做六姐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了!”
杨泛还未怎样,李信却有些吃惊,喃喃道:“怪道我说父亲怎会舍得将六妹妹送去做妾,原来……”
李兰静理了理略微凌乱的鬓发,冷笑道:“你以为李相公最初想把我送到哪去?吏部尚书郑洋的庶孙郑之曜啊!出身便不说了,这位郑郎君在长安什么名声你们还不知道吗?斗鸡走狗、吃喝嫖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哪样他没干过?”
“阿静……这些你都没同我说过……”杨泛很是震惊。
“告诉你做什么呢?你就算上门提亲,他也不会允的。”看李兰静的神色,大约是在自嘲,“你以为李家是靠从龙之功发家,家里的女儿就这样没教养么?我也知道我这么做伤风败俗不知廉耻,可我没法……我只想赌一把,就赌李相公不敢撕开脸皮不要逼着我落胎后仍旧嫁给郑之曜。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至尊刚决定从李家选人去和亲,李相公就不假思索地把母家最没权势、姻亲最没帮助的我推出去了……”
这倒是我意想不到的,我还总在想为什么李家的女儿如此不讲理,原来已是一忍再忍不想退让了。
李兰静又道:“我这样想自私得很,可我就是恨啊,李同合将儿女都视为往上爬的台阶,却还得了个深明大义的好名声!我不甘心,我不想嫁到突厥去,若是至尊要怪罪,罚到李同合头上,那是他罪有应得!”
“阿静你疯了!”李信惊呼,“事情败露后,父亲固然会获罪,但阻挠国婚,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可曾想过母亲怎么办?这么多兄弟姐妹怎么办?他们何其无辜?”
我亦劝道:“若是和亲不成,突厥与大郦必然会再撕破脸。若是战火一起,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百姓啊。”
杨泛想了想,小声道:“阿静,不是某愿意做个负心人。若是可以,某当然想将你堂堂正正地迎娶回家,实在不能,我抛去身份名利带你走也好,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就够了,将来还会迎来我们的孩子。可……可某也不能做于国不利之事啊!”
“娘子……”我们都开口说了话,绿菡不知说什么,索性扑通跪下。
李兰静睁大眼睛看了我们诸人一眼,忽地颓然倒在榻上,双目紧闭,一滴泪从她眼角滑出。半晌后,她才道:“你们说的,我如何不知?可是阿兄、霍将军,此处离突厥最远只有十日的路程,即便我一碗药喝下去,小月子不坐就罢了,但你们当真以为,突厥会瞧不出来么?”
“应当……”李信只说了两个字,却迟疑起来,剩下的话接不下去。
“何况这是我与远舟的孩子,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到他!”李兰静双手虚虚护住小腹。
杨泛望着李兰静,欲言又止,后来干脆低下头去,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哭了起来。
“诚望……你先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讲。”这屋子里气氛太过古怪,我实在待不下去,便也拉着李信一同出去了。
李信出了屋,却一本正经地问我:“不知将军有何事?”
不过是个借口,我哪有什么话说?何况即便我真有什么,但这是他们李家与杨家的家事,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插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