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在阳光下。
我无父无母,他们死了弃我而去,她有父有母,却只能见面不识。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快乐地活着?活得没心没肺,光芒万丈。如飞蛾,光会灼伤我,点燃我,可惜,它不会吞没我的恨,反而放大,让我看得更清楚,自己被它腐蚀成什么样子。
无忧公主十岁生辰,很是热闹。
她在我身边兴高采烈地点这一串红红的圆圆的东西,她说那叫糖葫芦,她递给我另一串。
“呆子,那可是生辰才有的哦,本来是给无忧的,便宜你了。”
小时多病,从未吃过这类奇怪的东西,一咬,好甜,又好酸。
“你,不羡慕她吗?”这些,本来就属于你的。
“啊?有什么羡慕的啊。”她仍在啃那红果子,嘴上沾满甜汁。“这么多好吃的,她就只能吃那么一小口,多浪费啊。”
我转过头,眼中尽是她不雅的吃相,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显然是刚闹得御膳房鸡飞狗跳的,那么不公的命运,她却那么满足,如果她知道真相,她还会这么满足吗?
或许若她真是普通的那么个宫女,我会好好护她,可是,她是一半麒麟玉的主人,她是皇室之人,影响天下格局的人。而我,要破除巫族一脉的诅咒,只有杀了这镇守天下安定的麒麟玉中的器灵。
所以,我还是走出了我的第一步。
受着万民的唾骂,被砸得头破血流,她还能笑得出来,她说这不过是闹着玩,哄她逃出来的妹妹回宫。
当她流放噬人谷时,我便着手第二步,借苏家之手除掉无忧公主,是的,我要逼这个温和的国君显出君王应有的铁血手腕,粉饰太平,并不能掩盖乱世,只有在危难来临,只有当野心驱使,只有仇恨煎熬,人才会变成兽,变得强大。
没想到,她会回来,第一个找的就是我。
“国师卜出的像害了你,你恨他吗?”我试探着说。
“就他那丁点大,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全裹得严实,生怕人轻薄了去,能害我?”她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就那个小屁孩,不就大人叫他干嘛就干嘛。”
我不由得觉得好笑,我的身体虽病弱显得瘦小,只是她终究小我数年,还如此故作老成地大言不惭。
“那小子倒做了件好事,”她眯眯笑着说,“我这辈子就只在这宫周围转悠,也不晓得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你不知道,那谷中半夜发光的虫子,漫天的繁星,那是这宫中能看到的。”
我只知谷中有日间觅食的两人高的凶兽,还有夜间吞人的水桶粗的巨蟒。她竟然活下来了。
“谷中竟然有野鸡!”她兴奋地说,从她乱糟糟的小袋里掏出一团叶子裹着的东西,“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打了只给你尝鲜!”
“呆子,快吃!别给我客气!”她一把递了过来,“自我从翻墙过来砸到你那刻起,看你就没长过一斤rou,在这铁桶似的神宫伺候,肯定没个好饭吃,看把你瘦的。”
袖子有些麻烦,她想一把将它掀起,扯起一角,却又犹豫了。
我却看到了,一条条狰狞的痕,像一刀刀刻上去似的,我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我自己,这是我造成的,虽然我只是说了几句话。
我才是个怪物,连第一个关心我在乎我的人,都会咬死。
后来,当我真正地站在她面前,她已经不那么在乎我的欺瞒,似乎,命运已将她打碎,又重新造了一个她,她变得不那么轻易笑,也不那么轻易相信一个人。
后来,后来,一次繁花散尽,红光冲天,一次风尘滚滚,黄沙漫天,她有更多的伤痕,更多的痛苦,直到决绝地死去,连尸身都不肯留下。而每次我只能看着,冷冷地在远处。
我此生无比地憎恨上天,憎恨命运,却从没有试过一次又一次如此地憎恨自己。
我只能一步一步走,我的命不是我的,是族人用血rou堆起来的。
我不得不妒忌那个连人都不是的灵偶,我将自己的心藏得太深,别人看不到,她看不到,连我自己都看不到。
雪停的初晴,很刺眼,天地间,再也没有了她的气息。
引族人出世,定下不得入世的戒训。
坐在树荫下,想起一个人趴在墙头,喊我一声呆子,一时不稳,摔落枝头,惊起一树燕雀,她拍拍屁股,迎着阳光万丈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