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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一点粉都没上,就脸颊已经白润到了这个地步,明眸善睐、皓齿内鲜,活脱脱就是《诗》里所述,庄姜那样的美人。陈娇一向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但这一刻她竟要伸出手来,抚上自己的脸颊,恨不得立刻揽镜自照,来证明她的容色,也堪称照人。
“这样的美人,你当年居然没有即刻除掉!”她几乎是吃惊地在心中质问,“你怎能不即刻除去?”
声音于是涩然一笑,她轻声回答,“鬼使神差,就犯了这样的错。”
而错一铸成,连带这一世的陈娇都要被牵制。而在这一刻,陈娇知道自己已经动摇。卫女的美色,就好像她兄弟的战力,都能倾国倾城,就是令到一个王朝为之翻覆,陈娇也不会惊奇。
当然,她也的确翻覆了一整个匈奴王朝,翻覆了陈家、窦氏最后的辉煌,陈娇想,其实除了出身,她恐怕什么都强过我。这么危险的敌人,我应当扼杀在襁褓之间……
忽然间,她已经懂得了卫女的恐惧。
涕泣请出,其实是她最后一个机会,唯有先行得到刘彻的宠幸,才能保证她受到刘彻的保护,不必担心自己的辣手。但她已经眼睁睁地放过了这个机会——往椒房殿这一路,可能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日光。
以她再世的身份,卫女应当早有前知,她为什么甘愿放弃了这最好的上位机会,而选择安宁地生活在永巷殿一角。等待着自己可能的处置,以她如今的低微地位,陈娇一个小指头,都能把她碾到泥土里去。
是因为她明知自己无法抗衡现在的陈娇呢,还是因为她分析局面,已经肯定自己绝没有胜算?
陈娇不禁又询问声音,“卫子夫其人,究竟性格如何?”
问了三遍,没问出结果,却只问出了轻微的头痛,她猛地一下又回到了现实,惊骇地望着卫子夫。
卫女也正手抚额头,她面上流露出了遏制不住的惊讶与恐惧,还有丝丝了然,居然已经忽略两人地位的差距,骇然直视陈娇。而在这张怯懦卑微却又分明美貌照人的面孔上,似乎有一张威严的面具才刚翻转过去,潜入耳后深处。
忽然间,陈娇知道,正因为她为卫子夫艳光所慑,居然将声音从心湖深处扯出,这个卑微又美丽的女人,也终于发现了她的特别。而这一发现对她来说,显然足以解释很多疑惑。
却也足以敲响索命的钟声。
43、鲁莽
椒房殿内顿时就沉默了下来,两人谁都未曾说话。
还是楚服打破了这泥浆一样的寂静,她迈着碎步在殿门为自己通传,“皇长子醒了,娘娘,是否要把他抱过来?”
虽然皇长子的衣食起居,陈娇都交给了楚服来管,但她还是相当上心,非但不时过问刘寿的生活琐事,每日里还有固定的时间,是陪伴在刘寿身边的。
陈娇挥了挥手,“一会我会让人来传。”
楚服便投给卫子夫严厉而疑虑地一瞥,垂下头退出了宫殿,又轻轻地合拢了殿门。
室内顿时又昏暗了下来,陈娇掂量地打量着卫子夫,而卫子夫却并不愿意由得她看,在那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她猛地垂下头去,又恢复了谦卑而谨慎的姿势。
但这姿势已经无法再蒙骗任何一个人。
“娘娘。”
当寂静渐渐浓重得令人不再能够忍受时,卫女又抬起头来,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红了,楚楚的泪水在眼眶内打着转,令到陈娇乍一见了,都要有些心软——她在心底暗暗提醒自己,如果说上一世卫女也许对自己的美貌还未曾自知,那么这一世,她无疑已经拥有了一个很好的导师。
一个对刘彻的了解并不逊色于她的导师。
“请娘娘遣民女出宫。”卫子夫就这样噙着泪水,她恳切地看着陈娇,几乎是哀婉地恳求,“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萤火之光难与日月争辉,唯愿辗转老死民间,天家虽好,却非民女久留之地,请娘娘成全。”
陈娇不禁露出微微冷笑。
“现在要出去,你当时为什么进来?卫女,你又为什么想进来?”她轻声问。
卫子夫从眼帘底下瞧了她一眼,她的答案意外的快速而软弱,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示弱到底,“未曾遇见娘娘时是想,见过娘娘之后,便不再想了。”
这答得倒坦然,也倒很妙。
陈娇脑中那声音发出遥远的哼声,似乎是不屑,似乎也是满意。陈娇却顾不得搭理,她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生平少有任何一刻,比得上此时的游移。
卫女的身份实在太出人意料,几乎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而她此时此刻,陈娇所迷惑的却不再是她能不能,而是她想不想。
“放,还是不放?”她轻轻呢喃出声,目光在卫子夫面上游走,甚至想要伸出手去,轻触那蛋白一样光润的面颊。“放了你,天下又该怎么办,又会怎么样?”
卫子夫眼帘顿时一阵颤抖,她咬住了下唇,贝齿紧扣,将桃花一样润泽的唇瓣,逼得血色尽退,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