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擦便不停,而后走到院子中,背着姚非梦呜咽出声。
姚非梦似乎是被病中看到的场景刺激到了,第二天果然说到做到,撑着病体去上了学。然而,也或许是这份急于求成,让他的身子骨在往后的两年中都没有好完全。
有时,他回家时,仍然是一副摇摇欲坠、Jing神恍惚的样子,只是他一点也不说上学的苦,只紧紧抿着嘴,再也不提一句放弃的话。
花珏开始觉得这样子有些奇怪,有一回,他看到姚非梦手腕上有明显的红痕,擦破好大一块皮rou,但他仍然不说什么,只蹲在水池边用力地洗手,直到洗出血点来。
“是不是读书太用功,他有些疯魔了?”玄龙询问道,“花珏,我没有见识过人间的学堂,你说说,这样是可能的么?”
花珏十岁读书,虽然一直都是私塾先生的掌上明珠,但他十六岁辍学算命,实在要算,也只能归类于学渣的一份子。他答道:“有这样的,京中年年都有这样的事,有人中不了举,回来便疯了,或是自杀死了。”
他仔细瞧着那个在水池边洗手的、消瘦的背影:“但是他这时候……应当连童生试都还没考罢?他还这么小,过不了童生的,四五十岁的都大有人在,这样实在没有道理。或许是他将自己逼得太紧了罢。”
第95章 真-再遇艳鬼
幻境限制在姚家的小院子里, 跟不到姚非梦的上学事, 许多事自然也无从查起。花珏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趟会无功而返,他和玄龙一起看了下去,看见姚非梦自从那次发烧之后, 身体底子便越来越差, 时不时便会烧上一场。
但这个小孩性子闷,到了后来也是死活不肯找先生请假, 只有一天姚大婶出门卖鞋时, 他回来吃饭, 在床榻里躲了一个下午, 而后哭着出了门。
花珏看得有些心疼。其实到了这里,此后的事也有了预兆, 姚非梦Jing神状态越来越差,姚大婶也越发严厉,有一天姚大婶考他记诵最基本的贤文首章, 姚非梦竟然没能背出来, 要他默写牙牙学语的小童们都会的千字文,姚非梦竟然一字未写。
原本就清减的少年变得越发瘦弱,小小的一团缩在椅子上剧烈颤抖着, 幅度之大竟然带得桌椅也震动起来。本以为母亲会责打他, 但兴许姚大婶自己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并未叱骂,只将手里的书递给他,要他先休息。
“歇会罢, 若是不想学,那便不学了。”妇人的声音难得的温柔,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碎了什么脆弱的东西。
姚非梦捧着书爬去了床上,动作缓慢,仿佛浑身都很痛似的。他呆呆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支笔,墨水饱和后倒流进袖中,但他并没有低头拭去。他的目光呆滞怔愣,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时离他十六岁只剩下一个月。
一个月后,浑身冰凉的姚非梦被人抬进家,已经气绝多时。据说他是在学堂中发着高热倒下去的,过后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单薄的少年真的成为了一根枯死的冬日苇草,飘零无依地黏附在破落冰凉的草席上。姚大婶跪在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揩拭他白净的脸颊。
始终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给姚非梦下葬过后,姚大婶的生活又恢复成千篇一律的模样,每天早起,刺绣,做饭,刺绣,收整房屋,做饭,而后睡觉,迎接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第二天的来临。生活钉死了她的儿子,也钉死了她,生死不能,便苟延残喘,凭着本能在这孤单人世中续命。
花珏沉默着,伸手想找玄龙的手,玄龙偏头将他拉到自己怀里。其实看到这里便没什么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多年后,悲伤被掩藏在积厚的心脏之下,生活还要继续。鬓角染白的妇人变成垂暮老人,时间和身子骨一起缓慢下去。
姚大婶佝偻着身子,声已苍老,只有面庞不见多少风尘,因为一成不变的岁月宽待了她的容颜。院子外传来模糊的人声,也同样苍老:“婶婶保养得好呢。”
“六七十岁的人了,保养什么。”姚大婶淡哂。街坊邻里匆匆过,有时候一天下来,开口说的也不过只有这一句而已。
幻境戛然而止。
花珏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握住玄龙的手,凭着记忆往之前院门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光亮骤然袭来,寒风凛冽,鼻尖传来一阵煤炭特有的香气。玄龙此前见过花珏往火盆里投橘子皮,烤得满室生香,过后便投龙鳞进去,好像身上的鳞片不要钱似的,让花珏所过之处尽是他身上幽微清冽的草木香气。
“回来了。”玄龙低声道。
花珏点点头:“回来了。”
“回家吗?”玄龙接着问道。
花珏点了点头,忽而又摇摇头,询问他道:“我们……去看看姚大婶罢?”
玄龙却否决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她方才在你这里测梦一场,前脚走你后脚跟着去,未免有些突兀。我们过些天再去罢,也能提早准备些吃穿用物给她送过去。”
花珏小声道:“好。”而后跟着玄龙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