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流而去,倏忽消失在冬晨的薄雾中。
他登山遇到樵夫,下山遇到猎户,过江遇到渔人,过草市遇到货郎。但他不再敢和他们打交道。有好多次,“樵夫”的柴刀当头劈来,“猎户”的弓箭直射他胸前,“渔人”的罗网绊住他在江里的腿脚,“货郎”把挑担一推,奇险的阵法瞬间启动,千刀万剑向他刺来。
他知道他们算是好人,满心正义、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好人。此事之前,他景仰他们,把他们引为战友。但现在,他们要杀他的小鱼儿。他们是正,而李昀羲和自己是邪。
他匿身于水波冰凉的洞庭湖底,心底也是冰凉。即使有百花令遮蔽气息,来来往往的鱼群还是不敢太靠近他。他问一条桃花棒:“为什么不敢游过来?”
桃花棒儿鱼怯怯地说:“……觉得有很可怕的东西。”说着,它一甩尾巴就逃进了湖底深密的水草里。
李昀羲从一场倦眠中醒来,短暂的空白散去,被幸福地遗忘片刻的痛苦又全部回到了心里。她从卧榻上跃下,望向窗外,海边风起云涌,乌云追逐着巨浪,巨浪翻滚着乌云。雷声沉沉,像是即将有一场倾盆的雨。白水部翻过的山,越过水,遭遇的伏击,来自正义之士的刀剑……一幕幕都通过心海上的天空呈现在她面前。她也深沉地感受到了他难以言说的痛苦。
她呼唤道:“白铁珊,我醒了。”
外面再残酷又怎样,花香月明他们要一起看,风刀霜剑亦然。
下一刻,她就飞出了他的灵墟,出现在洞庭湖柔曼的水波里。
红衣飘摇,她在直透水底的阳光里对他微微一笑,明媚鲜妍如昔:“我们在哪?”
白水部揽住她,笑道:“洞庭湖。”他望向水面:“三山五岳都在找我们,还有很多没有打过交道的小门派。我只好暂时藏在洞庭湖底,这里连渔人都发现不了……我在之前经过的那个镇子里,看到有修行者在散发我们的画像。”
李昀羲讶然:“画像?难道他们还画影图形,发动百姓追缉我们?”
“百姓不会像他们那样上天入海地追我们,但,能认出我们的人是越来越多了。”白水部嗤笑,“他们给百姓发放护身符咒,说我们是吃小孩的妖魔,一旦见到必须拼死相抗,将消息告知他们,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我这辈子从没想过,有一天,老百姓会想怕妖魔鬼怪一样,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怕一个整天想着吃和玩的小丫头。”
李昀羲反驳道:“我才不是只想着吃和玩!”
白水部笑:“那你想什么?”
她一歪头笑起来,颊边出现酒窝:“想你呀。真的,你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好想你。”
他心头温暖酸软,低声道:“我也想你。”
他们一起游去看望了明姑姑,但是明姑姑还在沉眠,身上又积了厚厚一层砂石水草,小鱼在水草间游来游去。他们躺在明姑姑身边,远离尘嚣,身边只有彼此。
下大雨了,水面被硕大的雨点击乱。
他们一起抬头,看平静的水面瞬间变幻无穷。雨滴会重重地冲进湖里,下沉数寸才与湖水相容,有趣极了。浮出水面,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大雨落得几无缝隙,像把天与湖都连在了一起。白雨跳珠,飞溅进他们眼里嘴里。白水部笑着抹了把脸,又赶紧拉着她潜到水下。
“昀羲,我一直觉得,水是非常有情的东西呢。”他笑着说。
她靠在他怀里,伸手抚弄水波:“嗯,我最喜欢水了,水一定也像我喜欢它那样喜欢我!”
白水部仰面望着湖面,伸手承接那些冲到水里的雨滴:“天上会下雨、飘雪,而大地山河会承接这霏霏雨雪。天的思念,地都会知道。”
李昀羲也笑着说起了傻话:“天想念地,可以下雨下雪。那地想念天呢?如果无法传达,那老天不是一厢情愿吗?”
“怎么会呢?”他将掌中接住的一滴雨化作璀璨的冰晶,放在她的小手里,“地上的水汽会蒸腾而上,化作漫天云霞拥抱苍天,而云霞又会化成雨和雪。如此循环往复,至于无极。这雨丝雪片,都是天地之间的情信啊。”
少女抿嘴一笑:“那你这位水仙是不是天地间最有情的‘神仙’?”
白水部拍了下她的头:“哈哈,淘气鬼。”
李昀羲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
整整一天,他们都在说这些奇思妙想、无甚意义的话,却丝毫都不觉得无聊。
日落时,湖面残阳如血,透着盈盈血色。白水部望向他的女孩,陡然感到一丝陌生。
她衣衫艳红,眉眼在夕照下越发晶莹,眼中却含着一丝他不熟悉的神色,看似清浅,实则深邃,看似深情,实则漠然,令他猛然联想起那个宛如无鞘之剑的白衣少年。
那抹神色锋利到让他心悸。“昀羲?”
她扬眉一笑:“嗯?”
他强自按下担心:“没事。”
夜来。她开始觉得寒冷,身体发抖,疼痛,抽搐,大口大口地吐血,吐出的血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