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时君煜年岁尚小,只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饭。
&&&&吃了卫惊风的饭,就得当卫惊风的徒弟。
&&&&他问过卫惊风,“当徒弟要做什么?”
&&&&那人显然没懂他的意思,傲气的一仰头,“老夫的徒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能阻你?!”
&&&&君煜便开始练剑,徒弟要继承师父衣钵,发扬光大,这总是没错的。
&&&&于是他每日挥剑六万三千次,寒暑春秋,一日不曾懈怠。
&&&&世人总以为,剑圣的徒弟,自然是灵丹妙药,金石无尽;圣人在侧,倾心指点。
&&&&实际上,卫惊风只给过他两把剑,一把是山下老李家铁铺三两银子的铁剑,一把是名动天下的‘春山笑’。
&&&&卫惊风不是不教他,而是……不会。剑圣是千年以来第一剑道天才,但他的修行,近乎直觉与本能,说起言传身教,怕还不如西凉镇私塾的教书先生。
&&&&更多时候,他们在一起都是在学习说话。
&&&&沟通如何让彼此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至于产生误会。
&&&&君煜年少时便入凝神境,除却卫惊风,前无古人。
&&&&但谁也想不到,两个不世出的天才,用了二十年时间,从说起话风马牛不相及,共同进步到词能达义了。
&&&&实在是修真界一大幸事,可喜可贺。
&&&&卫惊风十分开怀,下山云游去了。
&&&&后来兮华峰又有了柳欺霜,燕行,殷璧越,段崇轩。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有迥异的性情与过往。
&&&&君煜成了大师兄。
&&&&他很想指点师妹师弟们修行,毕竟这是一个师兄该做的。但他确实也不会教。
&&&&所以,他用的方法是——
&&&&打一场。
&&&&“明知道打不过,硬着头皮也要上。”
&&&&兮华峰弟子自习与挨打的传统,就这样延续下去。
&&&&燕行适应的最快,“有什么郁气,就去跟大师兄打一架。”
&&&&后来连段崇轩都想开了,“在山上多挨师兄打,总比下了山挨别人打好。”
&&&&为人弟子尽义,为人师兄尽责。
&&&&君煜作为剑圣首徒,除了有些护短,公认的毫无瑕疵。
&&&&可他依然有困惑。
&&&&为师为友为宗门,那么为自己呢?究竟为什么持剑?
&&&&道法通天,世人崇敬,这都是极好极好的。
&&&&却都不是他想要的。
&&&&****
&&&&与余世的生死之战,是君煜经历过最为艰难惨烈的一战。
&&&&彼时沧涯危亡系于一身,重伤难支却决不能退。
&&&&当再强大的战力、临阵突破的领悟都无法弥补境界差距,山穷水尽时,有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从剑中溢散出来。
&&&&直上云霄,斩尽天地间一切道法。
&&&&‘春山笑’光华大作,煌煌如日。
&&&&是卫惊风留下的一道剑意,铸剑时便融进了符文中。符文上又设了障眼法。
&&&&谁也没想到‘春山笑’会有什么玄机,似乎默认像剑圣那样洒脱随性的人,不会有这样细致入微的心思。
&&&&连君煜都没想到。
&&&&恐怕卫惊风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怎么能思虑周全到那种地步,毕竟他最怕麻烦。
&&&&去陨星渊之前,君煜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自以为潇洒的挥挥手,“不知道。”转过身又加了一句,“别等了。”
&&&&想了想仍不放心,去学府时留下张字条,写了‘别来’两个字。
&&&&他以为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麻烦的事了。
&&&&幸好君煜绝不会忤逆他的意思。
&&&&现在他看了眼贯穿腰腹的巨剑,自嘲的想,这下真是回不去了。
&&&&此时若有人能从半空俯视,这等场面实在骇人,以卫惊风为中心二百里,密密麻麻插着各式各样的剑,长短不一,有残有缺。他身上也插着许多剑,滚烫的血还不断从暗沉凝固的血衣下涌出来。
&&&&人总是会死的,圣人也不例外。
&&&&再凝练磅礴的真元也会耗尽,再炽热的鲜血也会流干,再强大的神魂,也会被时光或命运摧弱。
&&&&剑圣死在剑冢,倒也死的其所。
&&&&他感觉不到痛了,只觉脑袋有些昏沉,好像昨夜醉了一场酒,清早出门又吹了凉风。身体也越来越轻。他想,一生中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这次是最近的。
&&&&因为自己真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