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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立下的誓言凿凿,今犹在耳。
“臣之身,唯死报君。”
然,若君之今日,是臣一手造成,死又何足以报?
赵渊捏碎孙长史送来的信笺,纸絮纷扬而下,他持鞭回马,喝道:“传令!夜袭阿鲁台!”
明月正高升,辉光寒似白雪,上万轻骑涌动如海,连营拔寨向着胡虏而去。
此秋霜凉夜,不得而眠的还有数家。
周义是跟了赵渊随军出战,但仪卫司还留有副手,自李逸出事就开始暗地彻查。
平安着火那日不能动弹,分明是中了毒的征兆。
李逸这里才事发,那个灶上妈妈没过两日就得急病死了。定国公府忙着毁尸灭迹,仪卫司追查证据断了线索。
周义看着传上来的情报,百思不得其解李逸为什么同样吃了饭菜,那日却活蹦乱跳还能救人。
同样不解的还有沈家和太后,这李逸的命竟有天助不成,这都没叫他死成。
诸家俱觉寝食难安。
唯有赵喜看着他家王爷,心道,李家和赵家还真是因缘极深,终大庆一代,始于赵家先祖救了李家太祖,末了,还是一样的宿命。
人人都知道太祖的故事,却无人曾想到李逸身上去。实在是,差得太远。
且赵氏知道赵渊血脉觉醒的只有赵珩,即便是他亦不曾动过分毫心思。
天底下那么多事儿,要不是韦徹提了一句,皇帝压根不会知道还有一栋民宅起火。
“人没事?”
“没事,主仆两个受了不少惊吓。”
韦徹是来问皇帝意下的,“陛下需要臣彻查吗?”
赵珩想了想,他已经做了他该做的,后头的,看李逸自个的命吧。
皇帝摇了摇头,就此错过了李逸的不寻常处。
至于李逸自己也不甚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因灶上妈妈的死讯传来,他和平安多少也猜着可能是吃食里的问题。
可为什么只李逸没事,许是因着李逸正在吃药,汤药冲撞了迷药的药效也是有的。
自搬到了客栈,李逸夜里汤药仍旧照吃不误,只管睡得沉沉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不想革命,可看着有人却要来革他的命,为了不让人给轻易革去小命,他可得好好喝药。
于是李逸只好停了白日里作画,开始认真思索起自己的处境。
此番是他大意了,狱中出来,因得了圣旨,他确实惊喜过望,此后又接连受肃王庇护。人不再担惊受怕了,多的那点心思都用在了应付赵渊带来的不适上。
偏此事也是剪不断理还乱,一团糟。
李逸只将这些零零总总想了一日,便想尽了许多事,竟生出个大胆的主意来,只觉说不准就能化了当下的危机,也能断了摄政王的念头。
因想着平安大抵很难马上接受他的想法,要和他闹起来也颇为头疼,李逸才决定缓着些来。
客栈不是久留之地,平安见李逸这两日想得多,他自个也不是没想过。
房间只订了三天,考虑续不续房的时候,平安问李逸:“公子,您说不续房了。可也没见您要小的另寻去处啊?”
李逸笑着逗他:“那你怎得不提醒我?”
平安一本正经道:“我想着,大概是‘那位’安排了去处,公子才不曾和我说。”
李逸不想听了这么个回答,一时无声了。
这才几日,平安已经要倒向那人的庇佑了吗?
平安觉出李逸的沉默不对劲,当即跪下认错。
李逸叹了口气,让他起来道:“我知道你经了这些事也是怕的。照之前的情形,你这么想也算情有可原。”
只是平安没弄清,被形势所迫是一回事,自个主动投靠上去,是另一回事。
李逸这一辈子都是李氏王朝的嫡孙,皇祖与父王母后待他都很是不错。
国破家亡,他一个现代人,哪怕能想通王朝起灭,想通他太子爹和老谋深算的皇祖父都搞不定的事,照他当时无兵无实权的处境,也实在无法可想。
可就是这样,他都觉得十分不好受,心有愧疚。
若还要为了苟且偷生,虚情假意,甘愿为奴伏人身下,他是如何也做不到。
这些话,李逸与平安身份立场不同,他并不准备对他细说,他只想消了平安对赵渊的那点指望。
“世间君臣,夫妻,主仆,或有名分,或有利益,或有子女,或兼而有之,我与那肃王之间有什么?一时新鲜,将来又如何收场?你是为了我着想,我知道。只我并不愿仰人鼻息过活,到头来还不得善终。”
李逸说得平和,甚至语气还略带点戏谑。
平安听了知道自己想岔了,重又跪地,再不敢起。
李逸这才立起身来,把真正的打算说了,“明儿起,咱们去庙里住。”
平安听得,呆了呆,怎得就想起去庙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