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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廷小心翼翼地在纪荆轲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坐起了身来打开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虽然很想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可她可是纪荆轲呀,他深爱的纪荆轲,不会放弃,所以他不会阻止她前进的脚步,只能紧紧跟随着她,即便希望渺茫,当她累了的时候,至少不是一个人,连想要依靠休息一下的肩膀都没有。
荆家村不大,人少,地少,没修路之前,山路颠簸,去附近的城镇一趟也得一波三折。和许多乡村所面临的问题一样,随着青壮年大多都选择的外出打工,老人和留守儿童的比重也越来越大,即使是白天,村子里也透露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即使修了路,车子也没办法开到村子里面,陆廷和车里的向导打了声招呼,就和纪荆轲下车走向荆家村的村口。
陆廷刚下车,就因为迎面而来的冷风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在对上纪荆轲戏谑的眼神时,轻咳了一声,重新缩回到车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脖子上多了一条主人一直不想披上的厚厚的围巾,遮住了陆廷的大半部分脸部,让他看起来显得更暖和了。
纪荆轲看着把自己全副武装“密封”起来的陆廷,没有再吐槽对方逞强,因为明白那份比起畏寒更怕自己受委屈的担忧和关心,所以她没有劝对方在暖洋洋的宅子里窝着,也没有对他说,你就坐在车子里,我很快就回来。
纪荆轲看着陆廷伸出来的带着厚厚手套的手指,轻轻地勾了起来,有些事情自己不说,不是因为逃避或隐瞒,而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去说,所以干脆就带着他去看,看看那些早已被自己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过往,见见那些早已在十字路口放开自己双手的血缘亲人。
过来看看的计划是在纪荆轲知晓消息的那天早晨决定的,然而这个念头在很多年前就有了,和那些汇款单,那些照片,那些调查一起被锁在抽屉里,因为没有了期盼,所以变得可有可无,可在那天早晨,纪荆轲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回去看看,没有原因,却格外强烈,然后她取消掉了原本预定的旅行计划和航班,带着陆廷飞了回来。
明明是经年之后的第一次到访,纪荆轲却觉得眼前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都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老宅子门口看了一会,纪荆轲才重新挪动脚步,向不远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醒目小洋楼走了过去。
大概祸害总是能活得长久一些,纪荆轲径直走着,突然想到自己的收到的调查结果,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赌鬼大伯靠着那些赔偿金翻本狠捞了一笔,然后转身仿佛良心发现般回到村子里为父母重新盖了一幢小洋楼,捐了一笔建设基金,带着孝子和慈善家的名头款款离去,却仿佛忘记了,还有年老色衰生不出儿子的老婆,和膝下唯一留下的女儿。
可惜,好日子也终于到头了...
仿佛是为了应和着自己心里的冷笑,纪荆轲刚刚靠近小楼,就听到门里传来的老人中气十足的咒骂声,“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个丧门星贱.蹄子丢人现眼的东西,哭啥?!这是去过好日子,没享福的命,就这一把贱.骨头...”
“看来这荆家的小丫头是要被带走了...作孽哟...”
“毕竟是赔钱货,听说出去了就好吃好喝伺候着,这是去享福的...”
“啧啧,这么个小身板,有个啥.搞.头...”
“...这不又有两上门讨债的,我就说那老二哪有那赚钱的能耐,这房子我看也难保住...”
听着周围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或同情或下流或幸灾乐祸地瞧着热闹,纪荆轲不多的熟悉感也都被如记忆里一般的冷漠封存了起来,她从不认为贫穷是原罪,无知才是原罪,方寸之地的篱笆墙,好像把人的Jing神也禁锢了起来,就像你永远没办法叫醒装睡的人,也没办法让他们睁开眼睛去看看头上的天空不止井口的大小无知而不自知,所以无所畏惧。
纪荆轲走近一看,才发现院子的大门是虚掩着的,正准备推门,一直默默走在她身后的陆廷抢先一步挡在自己身前,推开了门。
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富态的老妇人揪着一个头发枯黄干瘦黝黑的小姑娘,厉声的咒骂逐渐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嘟囔,不远处一个白净干瘦的男子窝在椅子里,半阖着眼睛,如果忽略掉站在两侧身着西装保镖样子的男人,看起来倒真像自家院子里悠闲地...吹冷风?
老妇人抬头看着站在门口上的一男一女,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想到的恶毒字眼被咽下了喉咙,再出口时就变成了:“我滴乖乖,老二在外面还惹上了女人?”
陆廷一向为自己过人的听力自得,现在却平白被恶心个够呛,看着老妇的眼神也愈加不善,低头在纪荆轲的耳边说了声等一下,然后大步走向院中,没有理会被自己吓得坐倒在地上的老妇,一脚踹向了中年人坐着的椅子,却没想到本应悠闲假寐的中年人竟然默契地灵活跳起,然后笑得颇为谄媚地说:“这什么邪风把您老给吹来了?我听说您老不是出国定居了吗?”
陆廷的心情本就因为愈加兴起的寒风变得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