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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该送酒给下了单子的那几家酒楼了。
清点着昨日卖酒赚到的钱,在摸到那六枚贞祐通宝时忽然愣了一下。平时收的钱里,约莫一半是宋国的铜钱,一半是银两,金国的铜钱和纸币并不是每天都能见着。而那个正经宋国人,来他这里用的却是金国的铜钱。
改朝换代这样的大事哪里需要他这个小市民忧心,只要打仗不用他上战场,灭国也不过是换个年号而已。这是沈绿的想法,也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想法。然而沈绿却从那六枚贞祐通宝上感觉到了些许微妙的不同于普通人的东西,比战死沙场还令人恐惧的东西。
无论那个人或去或留,做的事或好或坏,都没有不合常理之处,但沈绿心中就是觉得无比矛盾。理智告诉他,黎九是被跟宋国命运绑在一起的皇亲国戚,鬼鬼祟祟跑到金国来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哪怕悄悄去把完颜家的人干掉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些事也根本不会对一个卖酒的小市民造成任何影响。然而或许是被某个姓司徒的人唤起了一些深藏在骨子里的被自己摒弃的某种东西,让他对黎九怎么也生不出亲近之意。
甩甩头,撇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思绪。
挑上几家老主顾预定的酒,便出了门。
那个人就站在门口。
沈绿收起冷漠的表情,露出一个微笑:“客官今天也来买酒?”话出口,沈绿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带着病态的沙哑。
“你……”黎九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直没有说出。
沈绿一眼看穿黎九的犹豫,直截了当坦白道:“嗓子有些疼,不是什么大病。”自那次落水后,他便时不时会有些不太好。昨夜趴在桌上睡了一晚,今天嗓子疼也是正常事。
黎九默了默,之后伸手抚上沈绿的额头。微凉的手有些轻微的难以察觉的颤抖,指尖浸出的细汗将他的紧张暴露无遗。
沈绿安静地站着,安静地看着黎九。
黎九犹豫了片刻后道:“要不你今天先歇着,我帮你送酒?”
沈绿看了黎九一眼:“你现在又不是我酒坊里的伙计。”
黎九想了想:“那我继续当你酒坊里的伙计怎么样?”
沈绿无所谓地道:“待遇还是老样子,你想来就来。”
黎九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又变成了不安,复又变作惊喜,没多久又充满了失落。
沈绿没对黎九变来变去的神色评价什么,只淡然安排了这个新伙计的工作:“百味楼二十坛,谢家楼十二坛,竹叶居六坛,欣欣客栈六坛,留香院六坛。这一担子先送百味楼。”
黎九似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默默挑起担子送酒去了。
沈绿沉默地回了酒坊,然后在自家院墙上发现了一个一身绿的身影。
“大公子,买酒请走正门。”
司徒大公子摇摇头:“司徒家垮了,你不必叫我大公子。”
沈绿笑着回道:“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买多少酒。”
司徒大公子看上去对沈绿的态度很满意,顺着回道:“两杯酒,一杯请你喝。”
沈绿的脸冷了下来:“就两杯啊……十二文钱。”本想补一句叫这家伙自己把自己那杯带走喝,但想到其偏执任性便放弃了。十二文的生意也是客,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于是,沈绿便去拿酒和杯子了。
待沈绿倒好两杯酒,司徒大公子已在院中的石凳上坐好。
“劳烦先把酒钱给了。”沈绿将两杯酒都推到了司徒大公子面前,丝毫没有自己也一起喝一杯的意思。
司徒大公子面带笑意地看着沈绿,拿出一只小小的匣子。
匣子看起来是木质的,上面并不Jing细地雕了个金国近年流行的鹘啄鹅纹,表面纯黑的漆还带着淡淡的新味。而这样一个崭新的匣子里,装的却是一堆还带着土的商周时候的贝币。
沈绿皱起眉,想要拒收。
“我只剩这几个钱了,你不要的话我只好喝霸王酒了。”司徒大公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沈绿想了想,终是叹了一口气:“你有什么想说的,早点说完走人。”
司徒大公子看了看院子里盛开的桃花,缓缓道:“闲来无事,翻到家中一位先祖的留下的笔墨,颇有些感触。”
沈绿没有询问也没有质疑,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
“酒兑水,酒愈淡,水愈浓,杯依旧。”司徒大公子端起酒杯,看了一眼又放回桌上。
沈绿顺着司徒大公子的视线看了看两只平凡无奇但在小老百姓家已算待客之物的白瓷杯,然后看向司徒大公子带着遗憾之意的脸。
“我想了很久。一开始,我以为这话是说越平凡的东西越难被消磨。后来,我以为这是在比喻人的渺小与渺小之中的伟大。直到最后我才懂了,这话说的就是酒和水和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沈绿不置褒贬,仿佛入耳的不是话,而是风。
“我在院中挖出的那位先祖所埋之物,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