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过来。帘子被一把打起来,进来一位满身绫罗苍颜白发的老人家,后头跟着个妇人,见着她便哭着上前一把抱住她。
“可算醒了,”老人家搂着她不松手,“昏了两天两夜了,我和你娘就差没往庙里去啦!来了几个太医都不中用,只怕你转不过来,一气儿去了,我们也不活了。”
后头的妇人也哭得泪人儿似的,见此忙止了泪劝道:“老太太快别这么着,好在大姐儿福大命大,这是有后福的命!”
老人家听了,也不由笑:“果然是的。我说呢,元丫头是大年初一生的,那是最有福气不过的。快去告诉你们老爷去,没得让他们再着急了。”妇人应了便要去。
和孝这厢却是满脑门子的糊涂,眨巴着眼睛看戏似的:“这是哪出儿哇?上我宫里来唱戏来了?”屋子里环顾一周,心里却更是糊涂:这绝不是翊坤宫,甚至不像是在宫里头,看陈设倒像是民间哪位官员的府邸。可若说是官员私邸,这些个家眷丫鬟们的穿着打扮又透着奇怪。清兵入关一百四十多年了,这一百多年间满汉同化,民间早已遵从满人的习俗。男的自是留头不留发,女的无不是旗装盘发,可这些人却是一身的汉人打扮。和孝早听说南方民间有前明的余孽蠢蠢欲动,百年来仍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四处活动,康熙爷年间便听闻有所谓“红花会”云云,她莫不是遭人暗算,落入了前明贼子的手中罢?
可这一屋子的人赶着喊她“大姑娘”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想不破,后脚儿又听见帘子外头有男子关切在问:“请老太□□,大妹妹好些了?”
老人家正欢喜,迭声唤:“珠哥儿进来。”
帘子一打,外头进来一位神清骨秀的少年,目若璨星,眉若剑舞,身量颀长,极风流倜傥之姿,揽灿若朝霞之色。他岁数不大,仿佛与和孝无几,行事却周全坦荡,毫无赧色,叫人眼前一亮。
这少年见她醒着,不由双眸陡亮,上前拱手笑道:“见着大妹妹安好了,我这心里好歹有个着落。这几日食不下咽,总是后怕。”
和孝十四年来困于深宫,除却太监侍卫外,哪见过几个同龄的男子,纵有丰绅殷德,在她眼中都似软泥疙瘩似的,何曾放在眼中。这少年乍一出现,倒让和孝恍惚了一阵儿,好个挺拔俊俏的少年儿郎!可他说出话来,却让和孝心中一惊。
他不曾剃头,留着汉人的圆髻,不曾行冠礼,一根白玉长簪挽起万千青丝。这分明是个前明的余孽无疑了,只是他怎地喊她“大妹妹”?再加之方才那老人家满口里成她“大姐儿”、“元丫头”,别是错认成了旁人?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你妹妹。”和孝忙解释,“我是当今圣上的十公主,你们怕是认错了人,快快将我送回宫中,我皇阿玛看在你们护驾有功的份儿上,或许能许你们个轻罪。大清朝开国百余年了,你们的主子朱氏是翻不了盘的,可还是活命要紧。”到了这会儿了,还不忘惦记着她皇阿玛的万里江山。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但她若能替皇阿玛除掉个心腹大患,这大功一件,兴许能抵过她自裁的大罪。
少年与老人家听了具是一愣,脸上红白了好一阵儿,那老人家才“哎呀”一句哭出声儿来:“这可怎么是好呀!这人醒了有什么用,失了心疯可怎么是好!”
少年也是煞白的一张脸,上前急道:“好妹妹,老太太心里头急得什么似的,可不作兴说这些个俏皮话儿。你只答我一句话:你当真忘了自己是谁吗?”
和孝听了这话却不像是作假,一下子语塞,瞧瞧少年,再瞧瞧含泪的老人家,忽而一个想法冒上心头,“镜子,拿镜子来。”
方才喂药的小丫头先反应过来,捧着铜镜过来,和孝只瞧了一眼,却差点儿吓得咬着自己的舌头——是她自己的脸不错,但那年龄绝非她本来所有。镜中的她不过幼学之年,梳着半拉双平髻,身上是对襟的中衣。脸还是那张脸,却稚嫩得出奇。
“这……这是闹哪出儿……”她一下子语无lun次起来,“是梦罢,想必是梦里……”话未说完,连忙昏厥过去。
屋中一干人等见她再次晕过去,不由慌了手脚,一壁嚷嚷着请太医,一壁又四处奔忙着请老爷。
不一时老爷跟着方才的妇人来了,进屋子便抢地哭道:“都是为父的害了你,若早知道你不愿入宫至此,何须这样逼你呢?我贾家是何等的门楣,难道还容不下个你吗?”
那妇人也跟着哭:“大姐儿这样不管不顾去了,我也跟着你去罢了!”
哭闹之间,只听外头响如洪钟的一声“阿弥陀佛”,震得众人心尖儿上一颤。“缘法至此,命里该有。”那人高声道,“若有解处,需得顺应而为。”
那老人家是贾府的老太君,最是见惯世面的,听了这话忙叫“仙君”,连声吩咐:“去请高僧进来说话。”
小丫头慌忙去了,来者原是个赖头和尚,破衣褴褛,手中捧着个破碗,进屋念一声佛号。这和尚上前探了探和孝的鼻息,笑道:“有救,有救。”
老爷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