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为着看海棠,她特特换了件儿月白色绣海棠枝银丝的裙子,外头搭一件儿嫩黄色的湘绣云纹坎肩,素净又透着青春。到底是年轻轻心事浅的姑娘,走在春风扑面的宫道上,又忘了前儿的不愉快,踩着花盘底儿像要飞起来似的,把子头上簪的步摇噼噼啪啪打着鬓边,麻酥酥的。
她出门不爱坐轿子,翊坤宫到绛雪轩,一溜烟儿也就到了。远远瞧着海棠初放殷红如血,零散飘落又洁白如雪,红白花海里,好个干净琉璃世界。
她心情极好,快步过去,置身花海之中,只觉得草木花香清甜入脾,透彻心扉的舒畅。正沉溺其间,却有人非要上来叨扰。那人锦衣玉服,长身立在花海之间,面目清秀,步态轻柔,抖抖马蹄袖,朝她拱手下拜:“臣给公主请安,恭祝公主喜乐安康。”
和孝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不由促狭心起,故意蹙眉道:“大人客气了,分明是成天价想法儿膈应我,何必口不对心呀?”
丰绅殷德大惊,温柔如水的双眸睁得大:“公主何出此言?臣无时不惦记着公主的喜乐安康,怎会有如此犯上的卑鄙想法?是否有人故意污蔑臣,还望公主明察。”
和孝冷冷道:“大人可知现下几时?大人若当真时刻惦记着我的安康,怎会不知每天的未时都是我休沐之时。大人为了几颗粽子,便命人将我从睡梦中喊醒,不是膈应我是什么?可怜我骤然乍醒,心悸不已,又怕大人久等,一路着急忙慌过来,只怕晚上又要服安神汤才能睡下了。”
其实丰绅殷德是外臣,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窥探公主起居时辰,哪知道她什么时候午休、什么时候用膳?何况他这人向来谨慎,必定是小心翼翼地递牌子等通传,那小太监第一日上任,又急着邀功,这才吵醒她。
但她看他哪里都不顺眼,此刻不找机会呲哒他几句,她难消心中郁闷。
他果然惶恐万分,吓得冷汗连连,连连立誓赌咒请罪,说他绝非有意乃是无知,虽则罪该万死,但还望公主看在他一片赤诚,恕他无知之罪。
和孝冷眼看着他,瓷白的面孔在花影下显得隐秘,看不出喜怒。丰绅殷德紧蹙着眉,偷眼看她,这样如潋滟秋水般艳光四射的女子,又是这般高贵无二的身份,他只有仰望俯首帖耳的份儿。
其实丰绅殷德长得很不错,眉目疏阔,五官清俊,是个朗朗少年男儿。但他过于想要讨好,姿态总是卑微,和孝看来,便是唯唯诺诺挺不起腰板儿来,简直和宫里的太监似的,心底里先存了一份蔑视,再怎么样也喜欢不起来。
他就差跪地赌咒了,她才发话放过他:“罢了,想是不懂事儿的宫人整的幺蛾子,我已叫人打发了。”
打发了,这话有多重含义。可说是给打发走了,去了辛者库等处服杂役,也可说是弄死了,叫再不出现在主子眼里头。丰绅殷德一哆嗦,不知道和孝是怎么打发了人,但可以知道的是,和孝早明白不是他的过错,前头几句话,不过是想看他惊慌失措的笑话罢了。
和孝才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叫人摆好纸笔,便在轩下支起画架来预备作画。
丰绅殷德不敢有二话,公主作画,愿让他陪在一边儿,已是天大的脸子。一会儿帮她研墨,一会儿给她倒茶,体贴周到无微不至。
和孝不理他,噌噌几笔勾勒出枝干曲折,朱砂色润开点在其中,嫩黄的细蕊含羞微露,不一会儿便画成,坐下捧着茶杯休息,这才愿意与他说两句话。
“听闻坊间如今时兴起女子骑射来着,是真的吗?”也不看他,她捧着茶杯坐在圈椅里,氤氲间她的眉目多了些柔和的美。
公主难得与他说些闲话,丰绅殷德忙道:“是,如今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愿意效仿公主,不再似从前那般拘谨。公主是她们的榜样呢。”
和孝惊奇道:“那些大户人家的老顽固们竟也愿意?”
他解释道:“原谈不上愿不愿意,只是公主的盛名流传坊间,青年儿郎们莫不向往,是以女孩子们也渐渐时兴起来,大抵会骑射的姑娘更好许人家儿吧。”
她本喜欢民间的烟火气息,听闻自己成了许人家儿的标杆儿,也不恼,只笑道:“宫里的风向原本就会带动民间,想不到我一人儿,倒引得大家闺秀们不安分起来。想来那些大人们心里头恨我。”
他说不能够,“都巴望着像公主一样得盛宠呢。”她喜欢听民间轶事,他又想起一事来,“说起来,近来坊间流传着一本话本,也极受人追捧,连万岁爷都瞧过。”
和孝来了兴致:“万岁爷都瞧过?什么话本?”
“书是本朝著成的,新鲜得很呢。故事因一块落入凡间的石头而起,书便名唤《石头记》。”丰绅殷德轻声给她讲,“却说当朝的四大家族,贾史王薛……”
他说得细致,什么神瑛侍者、什么仙草、什么大观园、什么元妃省亲。和孝却打小儿不爱这些胭脂水墨的故事,听了一半,觉得不耐烦,便问:“听上去倒像是前朝的事儿。”
丰绅殷德也不恼,便道:“书里头没写明是哪个朝代,也无从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