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在每日按部就班领着师弟妹们习剑读书打理门中事务之外,令狐羽有了另一种不为人知的生活。
初时他是不甚适应的。
甚至常感到惊惶。
但渐渐地,也就适应了,甚至从习以为常中幻化出一丝异样的兴奋之感。
师父与他所做的这事,便是为正道中人所唾弃,而常人更轻易不敢碰触的“双修”之法。
令狐羽也不知自己是从何得知的。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叫他生得聪明剔透。
但一个至极聪明之人,却也有最蠢笨的时候。
师父是万万不该与他做这样的事的。
他却觉得他与师父拥有了共同的秘密。
这是其他任何一个师弟或师妹,便是师父的独子,他的小师弟也不曾拥有的。
师父需要他。
只有他一个。
这个认知叫他欣喜若狂,竟俨然生出了义不容辞的使命感。
他终于可以为师父所用,为师父分担烦忧,成为师父身边不可或缺的那个存在。
他每日都会尽早把小师弟哄得沉沉睡去,然后在月上中天时去到西峰云上莲舍,与师父坦诚对坐,行双修之法。
师父总是在他来时冷冷淡淡,却在一切结束以后待他格外呵护,甚至会体贴地为他擦拭身体穿起衣衫。
师父待他的每一个动作也都是极温柔的。
除却中秋之夜七师叔到底“失约”时之外,师父再没有一次让他感到恐惧疼痛。
师父总会在开始以前亲手仔细为他涂抹药膏,然后在破开他的身体时紧紧抱着他。
师父的体温并不算灼热,再也没有那一晚滚烫如熔岩的触感,胸膛却始终宽阔坚实,依然令他有种可以依靠的安心感。
甚至感觉被爱。
时隔多年之后,令狐羽才恍然明白,那其实与爱,甚至与温柔,与体贴呵护都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愧疚而已。
就像心生悔意的凶手也会将才被自己杀死的人好生安置,甚至要在尸身旁摆上供品与花朵。
但那时的令狐羽完全沦陷了,陷在这一厢情愿的错觉之中,全然不识这满手鲜血的忏悔。
他宁愿相信师父是用这般特殊的方式爱着他的。而他也爱着师父。
因为他需要这样相信,需要爱与被爱。
由始至终,是他需要师父,远胜于师父需要他。
这样游走于白昼与子夜之间的生活维持了小半年,一切无事,唯有时光匆匆。
令狐羽觉得师父似乎好了许多,不再像从前思忆七师叔时那般状若癫狂。
师父甚至一改往日严苛,时不时就会对他们微笑,宽容徒弟们上梁揭瓦胡作非为的顽劣。
有一回,令狐羽在祠堂扫洒时闲得无聊,就学各种山中野兽的动作,又拿扫帚比划着模仿那些别派高手的讨厌嘴脸,嘲讽那些人“装模作样,禽兽不如”。逗得师弟妹们哈哈大笑,在祠堂前闹成一团,还失手打碎了堂前左侧的一块词牌。
这事被师父抓了个正着,竟也没有罚他,只叫他们收拾好了挨个向祖师进香磕头了事。
反而是令狐羽自己吓得筛糠似的,以为师父会大发雷霆。
师弟妹们都喜气洋洋,觉得日子比从前宽松太多。
唯有小师弟撅起的嘴一日比一日高。
“大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鸣鹿了?”
这一句话,小师弟从偶尔追问,变成了隔天追问,再到每天追着他问,拖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
他只能愈发费尽心思找些萤火虫、小松鼠之类来逗小师弟开心,不叫小师弟有闲工夫儿瞎琢磨。
但这些小玩意儿很快也没什么用了。
令狐羽着实苦恼。
他与师父在行双修之法这件事,就算被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也绝不能让小师弟知道。一星半点也不能。
倒不是惧怕为世俗所不容。
这半年来,令狐羽觉得他已反复想得十分明白。他并不畏惧人言唾骂。他只不想叫师父为难,更不想叫小师弟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