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第十章呓语惊梦唤小童,残阳引缘观破塔
虽说已入秋,暑气却不褪。清明这几日极困倦,上午忙完便径直回房睡了,每每无法醒来,只能在恍惚中跟即将死亡的焦虑和恐惧做无力的抗争。有时能挣扎着恢复意识,但大多数时候只能在痛苦中继续沉睡。不能呼吸,不能动,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想着:先睁开眼、睁开眼。可是所有的斗争都只能在模糊的意识中进行,无法呼吸的痛苦逼迫着一具似乎已枯死的身体,这一切还又都在半梦中进行,只要稍一松懈,铺天盖地的诡谲梦境便向清明袭来。在向清醒的挣扎和向往中,清明总是被沉重的梦魇拖住,最后被拉入昏沉的梦境,以为那就是现实。
清明睁开眼时,浑身都是麻木的,意识还停留在刚刚的梦中。他歪头看向窗外,太阳西斜,柔和的夕阳穿过雕花的红木窗,照在花瓶上。瓶中的两枝花都败了,掉下的花瓣都被扫走,现在只剩下颓败的枝条。
清明闭上眼,想着:差不多可以扔了。
忽然,一阵响亮的破碎声从窗边传来——花瓶碎了。
风从窗边吹进来,扫起清明被汗濡shi的发。
清明走到窗下,见一地水、两残枝,锋利的白瓷片满地铺开,倒像是一地的花。
云宿闻声走来,“怎么了”他见清明正蹲在地上捡碎片,快步走过去,俯身道:“秦大人,我来收拾吧。”此时他对上清明漆黑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有些凝滞的懒散,那张不知所措的脸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清明赤脚蹲在凌乱的碎瓷片旁,怔怔地看着云宿。
云宿引着他走回床上,道:“是我疏忽,不该把花瓶放在那里的。”他扶着清明的手,那双手明明是苍白无力的,却极烫,还带着几分shi气。
清明没有说话,靠在床头,缓缓呼吸。
云宿知道他又做噩梦了,便递水给他。
“咳尚儿呢?”
云宿笑了笑,道:“您怎问起他来了,他在外面呢。”
“叫他过来,我有话问他。”清明看向窗外,像在思索什么。
“是。”
清明虽在这宅子里住了三两个月,和下人们说的话却不多。他从不打听原主的故事,也不过问这些人的身世,只是静静待在屋里,饭食水药均由人送来。要整理抄录的书目篇章有专人送取,也无需清明时常往馆里跑,比以前在地方上任主簿时清闲许多。府里的人都还本分,该明白的虽都明白,却没有半分不恭。
云宿领着尚儿进门,尚儿却站在屏风后面不肯过去。
清明向尚儿招手,道:“尚儿,过来吧。”
尚儿见清明笑着,安心了,便扑往清明的被褥上,笑着看清明:“云宿叫我来的。”
“云宿,你先出去吧。”
“是。”云宿嘱咐了尚儿两句,去出了。
尚儿见云宿关门离开了,又欢喜道:“清明,你好些了吧!我给你留了花糕。还有,我带了上次练的字,陈爷爷和云宿都夸我写得好的呢。还有这个,我上次从树上摘下的花,夹在书里,你看”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铺在清明的被褥上。
清明笑着点头,拿起尚儿写的字,缓缓开口道:“不错,咳咳有进步。”
尚儿听到清明虚弱的声音,便抬头,见他微微勾起的嘴角有些干涩,眼下的乌青也比前段时间严重了些,才担心地问:“你好些了吗?”
清明看着尚儿有些自责的神情,安慰他道:“好些了。”
尚儿皱眉嘟囔:“陈爷爷、云宿、张妈他们,都不让我来看你。为什么?我多陪陪你,你就好得快些了。”
清明没有说话,他明白:尚儿是不该来的,怎能平白污了一个孩子。]?
清明对上尚儿委屈的大眼睛,笑道:“听他们的话。”又说:“尚儿,你前几日可曾来过我这儿?”
“没有。”尚儿有些疑惑。
“嗯”清明看向门口,在回忆什么。
“怎么了?”
清明道:“大概是梦吧,我梦见有人进来了。”
“什么样的人?”
“老人吧,我看不清前几日下雨,夜里总是推门进来。我却起不来,也发不出声。或许在梦里吧,可我还能分明听见他的呼吸声。”
“我不曾见过这样的人。”
“想来也是。”
“不过”尚儿瞧了瞧周围,小声道:“前段时间,倒是有个疯乞丐来了,没进来,在门口要饭。隔三差五来了几天,有一次还想进屋来,在门口抓着我问了好些话,后来被陈爷爷看见了,就走了。”
“疯乞丐”
“对,他问了我好多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什么‘他’啊‘我’啊的”
“只恐吓着你了,咳咳尚儿,你——咳咳——你先回吧。”清明用袖子捂住嘴,“咳咳——咳咳——”
“我、我去叫云宿来。”说罢便急忙跑出去。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