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又落叶时,云安生下谢珏已经整一个年头,他是深秋生产,忙完谢珏的周岁宴未久便是凄寒凛冬,雪絮纷纷一落,再美的景致便也扛不住冷天的难捱,更别提让云安学旁人做梅下煮酒的雅事了。
这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寒风又冷又冽,云安去年冬天习惯了呆在暖房里陪谢珏玩,今回一见茫茫一片白更是娇得不成样子,见着手炉和炭盆子比对谢渊还亲,早晚时能裹着被子赖在床上更是一步也不肯踏出房间,却可怜谢渊一连数日盼着和云安一起赏雪,可叫了三五次人家都是恹恹地不感兴趣,气得王爷摆了一天臭脸,底下伺候的小厮只见这位爷觉也不多睡了,翌日一大早就出门忙活,快晌午时手里竟提了两个大雪球又回了卧房闹臭脾气。
倏然开合的门板隔绝下人看热闹的期待,云安正缩在床帏里睡得天昏地暗,谢渊蹑手蹑脚地靠过去连人带锦衾抱个满怀,趁着人家没睁眼就拿凉手冰他的脖子,惹得云安“哎呀”一下耸着肩膀缩成个团子,谢渊立刻又把手边雪白的两团塞进了他怀里。
“啊!好凉!”
云安彻底醒了,还当谢渊往他肚皮上放雪,慌得一骨碌滚了老远,爬起来时脸都憋红了:“你你再这么闹我,我就生气了!”
云安带着惺忪的憨态瞪了谢渊一眼,毫无威慑力地,偏面上很凶,气呼呼地想把雪团子扫下去,稍一靠近,却又有些不敢置信般,揉了揉眼睛才敢确认那白软的两团竟都是乖顺的小兔子。
“王爷,这是给我的吗?”
云安动作一顿,刚刚还瘪着的小嘴已经笑开了,谢渊见他喜欢,眉间轻挑,却道:“不是,给你你就生气了,本王才不做讨人嫌的事。”
“我”想抱兔子的希冀被男人无情的嘲笑打压个干净,云安眼睁睁望着谢渊自己把两只兔子环在怀里,毛绒绒的短尾巴看得见却摸不着,一时间眼馋得很,磨蹭着便挪去男人身边笑嘻嘻地讨好,“夫君让我摸一下嘛,我不贪心,就摸一下好不好?”
“好啊,夫君随便给你摸,但兔子不给你。”谢渊得逞地笑着,挑衅似的把手伸过去搭在云安胳膊上,见人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显然快要被惹急了,忙将兔子一并抱过去道,“得了得了,本王送你便是。”
雪白的两团,刚好合衬手心的大小,云安小心翼翼托着凑到眼前,正想着过会便带去逗谢珏,忽然听谢渊又道:“玩一阵便赶紧起了吧,下午跟本王一起看戏去,你近日懒得要命,再不出卧房门走动走动,怕是要直接长在床上了。”
谢渊边说边去捏他的后颈,痒得云安咯咯发笑,仔细一想,最近的确是闷在房间太久了。
好在赏戏并不必在外面挨冻,云安轻轻“恩”了一声,仔细将一个木盒里垫上两层软布搁下兔子,倒也乖乖跟着谢渊一起去了。
城里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在临江楼搭了台,谢渊早令那里的掌柜留了位置,刚到时戏未开始他已经把云安搂在怀里腻着。可是临江楼人多嘴杂,台子周围好些个一同瞧热闹的,旁人喝彩的间隙时不时的注视弄得云安不好意思,没忍下两刻功夫便不准谢渊再抱了。
“咳!”
谢渊皱着眉一清嗓子,伸手去捞云安时人没碰到,掌心里却被塞进来两个圆滚滚的橘子。
“夫君,你吃这个。”云安咬着唇抿出个笑,纤细的指尖捏捏谢渊的腕,率先剥好一个递到他嘴边,“啊——张嘴,是甜的呢。”
十足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
“本王不稀罕,你自己吃。”谢渊心里猛地生起股闷气,被晾了半天也抱不着人,索性往一旁挪远了二尺,报复似的再也不吱声了。
他两人坐的地方靠前,四周一堆爱捧角儿的少爷公子不乏爱去秦楼楚馆的,当中一个见云安长得水灵,悄声与同伴耳语两句,言辞间话题无束,稍稍一转,又扯到最近自己渴慕的美人身上去。
然而那公子哥一腔热忱犹未付,很快竟遭到七嘴八舌的驳斥。
“光美艳有什么用,陈兄有所不知,金枝玉叶,看得着吃不着,多玩几个花样就奈不住,败兴又麻烦,最是讨人嫌。”
“就是就是,风月楼的头牌美不美?啧,国色天香,那身子更是娇得要命,让人碰几下就开始哭哭啼啼喊疼,哭得那叫一个狠,每次都弄得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
那些人说起话来丁点不带含蓄,伴随着阵阵哄笑声,不一会便把旁人看戏的心情都夺了去。
隐约碎语自然也传进了谢渊耳朵里,他托着腮斜眼睨着,从他们说起第一句便偷偷观察着云安的反应。
云安鲜少踏足那种地方,如今坐在人堆里被迫听着露骨的玩笑更是尴尬得不行,约往后便越埋着头,红扑扑的小脸忽地让谢渊想起了他在床笫间怕疼却想迎合、咬着唇一边呜咽一边摆好姿势的软糯模样。
——娇气又乖巧,全然满足他的凌虐与占有的癖好。
谢渊的心思已经不在看戏上了,他不着痕迹地地拽了把云安的袖子,随便寻了个借口便说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