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坤脸上挂了彩,衣服也被拉扯得皱成一团,像刚在地上打了十个八个滚,他深深地望了杜壮一眼,低声道:“麻烦转告他,我想和他说句对不起。”
不等杜壮拒绝,方泽坤先行离开,他刚刚被杜壮踢了一脚,此时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的,从背影望过去,有几分踉跄与寂寞。
杜壮“切”了一声,摇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方泽坤自是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他走进了一家小旅馆。
市的冬天寒冷又chaoshi,凛冽的风裹挟着水汽,轻而易举就能把大衣冲透。
旅馆里的被子也是一股chao气,像是深埋地下刚刚挖出来似的,带着“芬芳”的泥土的气息。
方泽坤皱了皱眉,还是直接找老板定了一个月的房,这里是离阮承家最近的地方。
思念的种子不知何时悄然播下,它不受控制地发芽、扎根、抽条、疯长,这是方泽坤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蓦然地,方泽坤丝丝缕缕的念想被窗外的嬉笑打闹声打断了。
一个小胖子抢过了同伴手里拿着的崭新锃亮的陀螺,他把双手高高举起,痞里痞气道:“你来抢啊,抢到我就给你!”
同伴大喊他的名字,使出吃nai的力气跳起来,依然差了那么一点点。
一墙之隔,方泽坤满目烦躁地看着他们打闹,恨不得冲上去缝上他们的嘴。
烦闷躁郁之中,方泽坤爬满血丝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他想起来了,阮承现在在一个小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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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不困,可以不睡觉嘛?”一个小朋友拉住阮承的衣角,来回摇晃着,哼哼唧唧地哀求道。
阮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行。”
小朋友的嘴撅的可以挂一个酱油瓶了,他极不情愿地躺在床上,鞋子都不愿意脱。
这个小朋友叫小宝,是这个班里最皮的小霸王,谁都治不住。性格古灵Jing怪的,长得倒是Jing致可爱,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得能倒映出冬季的所有冰川与河流。
只要他稍微眨巴眨巴眼睛、撇撇嘴,老师们就都萌化了,舍不得凶他。直到阮承来了,才总算有一个能治住他的人。
阮承蹲下来,托着他如小莲藕一般的小短腿,帮他脱掉脚上的皮鞋:“小宝乖,快睡觉了。”
小宝圆溜溜的眼睛轱辘一转,他小小的手指指着窗外,糯糯道:“老师,外面有个人一直在偷看你!”
阮承拉起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把被角掖好,面色严肃道:“好孩子不可以骗人哦。”
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小宝挣脱不开,他使劲踢着腿,高低床都因为他的动作“吱呀呀”叫唤起来。
阮承食指树在嘴唇上做一个“嘘——”的动作,他压低了声音哄道:“别的小朋友都睡了,小宝也闭上眼睛好不好?”
边说着,阮承的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小宝的后背,在眼底的深处,名为温柔与宠溺的泉水汩汩涌出,无处隐藏。
阮承喜欢小孩。
这也是为什么小宝唯独听他的话的原因。小宝家境优渥,什么样的老师都见过,唯独阮承对他最为真心。
小朋友才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世间冷暖,他们的世界格外简单通明,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小宝撅着嘴,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他小声嘟囔着:“我没说谎,窗外真的有人。”
阮承拂掉小宝鬓角的碎发,起身走出午休室。
门外,一个正站在窗台前。一改平日严谨克制的风格,他的西装未系口子,暗蓝色、丝绸质地的领带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又暖人的光。
那条领带阮承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
那是他送给方泽坤的。
在翻完了网络上官方旗舰店、跑遍了线下实体商店之后挑出来的,给方泽坤的生日礼物。
阮承还清晰地记得方泽坤的反应:当自己惴惴不安地把礼物递给他之后,他随意地接过放在旁边,眼睛像粘在电脑上一般,看都没看一眼。
“谢谢,我一会儿看。”
这个“一会儿”阮承不知道有多久,他甚至不知道方泽坤有没有打开那个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的包裹,因为自那之后,他就没再见过这条领带了。
如今当看到这条领带安然躺在方泽坤胸前的时候,阮承还是免不了心悸起来,静默许久的心脏中好像突然倒入了一盆滚烫的热水,烫得阮承整个心壁都皱缩痉挛起来,他没想到方泽坤会记得。
方泽坤没预料到阮承会突然出来,偷窥被抓了包,他一时愣怔住了,过了片刻才举起手与阮承打一个尴尬无比的招呼:“嗯好久不见。”
南极千年积攒的冰川不会因为一杯滚水而尽数消融。阮承很快收敛起失态的表情,冷冷道:“这位先生,学校是封闭场所,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麻烦您出去。”
方泽坤欲言又止,踌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