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正兀自躺在低矮的茶几上,带着机械设备特有的冰冷,沉甸甸地压在茶几上,上面还落了一层薄灰,凑近了看,能看到ye晶屏幕上细细的沙粒。
它已经被闲置在那里一周了,充盈的电量一点点耗尽,然后自动关机。阮承收拾东西的时候,总是刻意去避开它。
其实在方泽坤发出消息不过十分钟后,阮承就看到了,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回复。
还有什么好回复的呢?方泽坤是自负且自私,他是身居上位的,直到现在为止,他都在以为这一切是阮承单方面在闹脾气,耍性子。
失望都是在经年累月中堆积起来的。
阮承以Jing力筑基,用心血浇灌的信念堡垒,被方泽坤毫不留情地一脚踢散了,化为路边最不起眼的一抔黄土,一点污泥。
他从二手市场上淘来一个翻新手机,翻看着网页开始找工作。
银行卡上多出来的那一笔钱,阮承分毫未动,安安稳稳地存放在卡里。倒不是他不是故作清高,他只是不愿意再跟那人扯上丝丝缕缕的关系。
阮承手艺不Jing,没什么特长,又不擅长与人交流,让他讲个价他都能说得磕磕绊绊。最终,他在某小学找了份生活老师的工作,还全仰仗着他的那个教师资格证。
忙活完一整天,阮承叹一口气,他已经一周没与方泽坤联系了。
时间这东西最神奇,它看不见摸不着,却总是润物细无声,能悄无声息地掩盖掉曾经所有的气息。仅仅是一周未见,阮承便觉得方泽坤的样子似乎有些模糊了,那个身材高大的、笑容都是计算好了的、总让他陷入无尽绝望的,似乎与他愈行愈远。
他一直没回复方泽坤,方泽坤也未再次找过来,似乎是打算冷他一阵子。
方泽坤想要冷处理,那就这样吧,即使他不愿意签离婚协议书也没有关系,等分居超过一年,阮承自可以向系统申请离婚。
蓦然地,缥缈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这敲门声十分轻柔且有节奏,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也并让人不觉突兀,反而有几分要为屋中人伴奏的意味。
阮承过去开门。
一阵“吱呀”过后,门外一个身材魁梧的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原来这里真的住人了啊,我还以为是我媳妇儿在诓我呢。”
他的外貌粗犷,皮肤黝黑,还蓄着小胡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与方才敲门时小心翼翼的动作截然不同。
阮承抬头看着的脸,好像觉得有些面熟。
“壮壮哥?”思绪一闪而过,阮承试探着问了一句。
神色一惊,盯着阮承看了半天,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是小承吗?”
壮壮哥大名杜壮,人如其名,他从小就吃得多,长得快,在同龄人面前一个顶仨。只不过阮承从小只爱黏着方泽坤,虽然与杜壮家只有一墙之隔,两人也算不上熟。
阮承侧身请杜壮进门,杜壮摇摇头,把手里的一个沉甸甸塑料袋塞到阮承手里,发出闷闷的笑声:“不进去了,不进去了,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呢。”
他指指那个塑料袋,语气和善:“我媳妇说看到新来了个邻居,让我来送点她刚做好的豆花,没想到这邻居竟然是你,嗯你怎么回来了?”
阮承双手接过塑料袋抱在怀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与杜壮解释,他思绪翻涌,扯出一抹笑容来:“大城市呆久了,还是觉得家里比较适合我。”
当初阮承走的时候,只说想去谋求更好的发展,并未与旁人提过方泽坤的事。
杜壮点点头,没有丝毫怀疑:“回来也好,哪里都比不上家舒坦。”
两人又寒暄两句,杜壮匆忙离去。
阮承把塑料袋放在低矮的茶几上,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带盖子的瓷碗,氤氲的热气顺着盖边的缝隙升腾,虬曲向上,然后逸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离开市久了,阮承久未听到“豆花”这个名词。
他掀开盖子,白嫩嫩的,如同胖娃娃似的豆花铺开在碗里,随着阮承的动作轻微摇晃,旁边是些微发黄汁水,清亮得可以映出人影来的。这与他记忆中的样子慢慢重叠。
阮承去厨房取一个勺子过来,没有蘸任何调料,挖了满满一勺放进嘴里。
浓重的豆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豆花滑嫩,软绵绵的入口即化,阮承却吃出了几分涩味,他的表情一分悠远两分怀念,剩下七分都是苦涩。
没有调料的豆花隐隐发苦,阮承却一大勺一大勺地往嘴里塞,他的两颊如同将要过冬的仓鼠一般鼓鼓囊囊,咽部因为一刻不停地吞咽而有些疼。
本以为早就湮灭在时间碎片中的记忆,却被眼前这一碗年少时最稀松平常的食物轻易挑起。
豆花饭算是市的特色之一,而方泽坤的妈妈更是远近闻名的“豆花西施”。阮承父母走得早,他全靠着周围的街坊邻里拉扯长大,其中最关心他的,就是方泽坤的妈妈。
或许是因为太爱笑的缘故,她的眼尾有着细碎的鱼尾纹,头发总是随意地挽一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