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尚早,农人们早已起来耕种。阳光并不炎热,照到身上暖洋洋的。韶真牵着瑶念的手,走在乡间由黄土和卵石拼就的小径上。 瑶念紧紧跟在韶真身后,耳边是乡亲们熟悉的吆喝声,他想起早间韶真在耳边的细语,忍不住再跟紧了些。 “唉!那不是韶真大夫嘛?难得见你带你表弟出来。我家摘了些蔬菜,新鲜得很,我给你拿点呗!”瑶念一直以韶真家道中落,来投奔他的表弟身份在村里活动,青璇村多年不见一个新面孔,来人还是村里唯一大夫的亲戚,村民自是欢天喜地,恨不得把所有存货推出,塞到瑶念手中。 大娘把他们拉到门口,提起一边的菜筐二话不说就往韶真怀里塞。瑶念缩在韶真身后,悄悄打量面前这位热情的乡亲,怎么看怎么怪异。 韶真早间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他现在看这张洋溢着灿烂微笑的和蔼面孔,恍然间明白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这笑容并非发自内心,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弯曲的眼睑后无神地双眼。就好比她是一尊Jing心捏造的泥塑,被人用绘笔在面上画上张永不褪色的笑脸。 瑶念浑身一颤,作为被正式提拔的神仙,他倒不是害怕对付不了这些鬼魂。而是进入青璇村这么久,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地方的异样! “看见那个牵孩童的妇人了吗?从我醒来那天起,她的孩子就是这么大。还有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十年过去,他的时间似乎停滞在某一刻。”韶真接受大娘的好意,把蔬菜移到背篓中,勾着瑶念的肩,将他半个身子揽入自己怀中,“青壮年十年没什么变化还说得过去,可老人和小孩不可能如此。” 他手指一点虚空,花纹繁复的金色法阵出现在半空,韶真叹气道:“我现在的法力也只能避避这些Yin魂了。” “我产生疑心,村子以前的村医,也就是教我药理的人才告诉我真相。”他回头,遥望云雾弥漫的青璇山,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带着些许不真切,“前朝建都时,有能人断言青璇山为龙脉源头,如果皇室血脉与其距离太远恐有哦大难。于是便将皇都依山而建。” “只是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就算开国皇帝花费千般心思,也改变不了最后被替代的命运。”韶真闭上眼,似是回想起城破当日的惨状,就算为天性冷情的仙人,也不免唏嘘。瑶念上前,纤白手指按在韶真额角,轻轻揉着。 他们像是脱离了繁华热闹的世间,孤独地回味着那些早已逝去的岁月。韶真捉住瑶念的手,放在唇下烙上一个吻,才继续娓娓而谈:“他说他还记得,那天青石板被鲜血浸得乌黑,两旁的房子被火焰吞噬。他街道上慌不择路,骑着马的士兵并未看他是个老人而生出恻隐之心,砍下的利刃是他陷入黑暗前最后的记忆。” 韶真记得自己那时难掩惊愕之色,向来平静无波的内心掀起一阵惊澜。那位老人捶胸顿足,大概是把这个秘密憋得太久,他抓着韶真的手,竹筒倒豆子般把话全说出来了。 “我在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还是在青璇山下,不过朱门高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户简陋的小屋,和一群傀儡似的魂魄。”老人空着的那只拍着大腿,另只手把韶真推进椅子里。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想早点逃出那个鬼地方。但有一道声音从我脑海里传出,把我定在原地,挪不了步子。” “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拘魂的人,他告诉我一个方子,原料都可以在青璇山上找到,用以维持魂魄的稳定。” 据老人所言,那声音极为威严,传入他耳中时竟让他的魂魄如同被撕裂般剧痛。他无法反抗那道声音,按着声音说的那样,一复一日地配药,看那些魂魄照着戏本似的,每天准时来他这里取药,握着他的手,仿佛他真是华佗转世那般千恩万谢于他。 老人和那些魂魄一起被拘禁一个时光停滞的空间,唯一不同的是他有自己的意识。他不是没有反抗,循着迷雾尝试着往外走,就算面对阳光就会灰飞烟灭,也比被禁锢在这里好。 只是最后他都会走回家门前,他绝望地踏入门中,随之而来的是心脏炸裂般的剧痛。 “几次三番后我也放弃再折腾。那人虽然厉害,但似乎对这里的什么有所顾忌。自始至终都没露过面。” “不过这两年,禁制有所放松,雾也薄了不少。你的出现,估计是表明我大限将至,终于要解脱了。” 这是老人最后一次和他唠嗑。仿佛预言一般,老人第二天上山时便遭遇不测,韶真将其救回后一直卧病在床,口不能言。身形越来越透明,等七天之后韶真推开房门,看见的只有一堆打满补丁的衣物瘫在床上。 他对外说老人急病过世,自然而然地接过老人的衣钵。没有人怀疑什么,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韶真做好了那个声音降临他耳边的准备,不料一连几年无事发生,韶真也不愿给自己找麻烦,冷眼于那些毫无知觉的傀儡,直到瑶念出现。 瑶念微微发抖,看韶真严肃的神色,拘魂人的身份实力恐怕非同一般。再一联想韶真身份,瑶念满心五味杂陈,本想趁韶真失忆,偷得几天与爱人独处的时光,没想到竟引出了这么一段天界高层秘辛。 昔年在天界时,瑶念不过是众仙中毫不起眼的一员。韶真虽然身份尊贵,但总与天界中心隔离开来,琅华对这方面又闭口不谈。 许是感到瑶念的害怕,韶真把他圈进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他背脊抚摸:“别怕,他拘了几百年魂,却在近几年慢慢解除禁制,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