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将军还没纠结明白,就猛地被人一推摔下了床,肩胛骨打在地上疼得他想骂娘,嘶声中听见几句陌生的突厥语交谈,随后床上那叠成三叠的羊绒毯就天罗地网一样盖在脸上,两边胳膊被人架起来往角落拖。没人管他脑袋上顶着的毯子,把他拖回原来的地毯上就松手一扔。
霍临落在地上时想自己这样模样是不是挺滑稽,光脑袋上顶一大片毯子把身体全罩住,跟中元节那些调皮的小孩顶片大白布四处装鬼吓人一样,吓不到人倒能把人笑死。
终于想起自己是个阶下囚的霍将军郁气于中,恨恨地拽下脑袋上的毯子,围住身体,感觉自己就是个坐禅的老秃驴,方才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的柔情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看见图瓦什从床上坐起来,下床时还踉跄了一下,走路姿势不太自然,心里就有种大仇得报的小得意,再看他钻进衣箱前的屏风后,白绸浴袍搭在屏风上,心思就走飘到蓬莱仙境了,恨不得有双透视眼。
来找可汗的士兵站在洞门一侧等着。
洞门?
霍临愣了下,借着火光看到洞门外的石壁上有巡逻卫兵拉长扭曲的影子,快接近洞门时就折回去,看不见人,但这洞门没有帘子之类的遮蔽物,那不是刚才他跟图瓦什搞那么大动静外面全听见了?图瓦什还叫那么大声那么sao?什么意思?
突厥人这么奔放?
让俘虏搞自己都没点不好意思的?
一根筋二愣子的霍将军羞耻心却上来了,尴尬地抓了片毯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只留双眼睛观察外面情况。
图瓦什出来时衣服已经换好了,白色到膝盖的束颈左衽长袍,黑色绣宝相花纹饰的马夹,束腕和马夹一个风格,走起路来白色的袖子灯笼一样晃着,晃着晃着就和那双皮马靴走出洞外,与等他的两个士兵一起离开了。
见他走了霍临还有些空虚,把遮脸的毯子放下来,往后一靠,怂蛋一样窝着,想叼根草来咬咬打发时间也找不到,索性双臂一抱睡觉,养足Jing神再来考虑其他事。
梦里梦见了他刚来西域赴任的时候。他就是个副官,老将军忌惮他六皇子的身份,又嫌弃他是个新兵蛋子,死不能死,打又不能打,战场都不让他上,只让他端茶倒水,催后勤炊饭,闲得他一身Jing力全去砍柴,浑身不爽利,后来突厥人夜袭,撞到他火气最大的时候,他一连砍了十几个人头下来,仗打完拎着那堆人头往将军帐走,跟倒着提了一大捧血球花一样,往老将军案上一扔,咕噜噜四散滚开,吓得这群刀尖舔血的老爷们儿都瞪直了眼,良久老将军才说了一句:“那匹绝影,你牵走。”没撵他,继续和其他将领讨论军机,默认他留下来了。
可这回梦里不太一样。
火还是一样的烧,映得夜空都是红的,救粮草的水和血洒在一处,他踢着马肚握着长枪在帐篷间穿刺,脸上的血干在皮肤上,忘了抹,杀红眼,刚从中刮烂突厥军马的半身,烧得扭曲的空气当中就现出一人,弯刀兽皮,头饰新月环,流云马胸前的金铃铛飒飒响,踏一步火就盛一步,倒像是他劈开火海而来一样。弯刀映着火,头饰映着火,黑眼珠也映着火,熊熊奔来,裸露的铜色手臂肌rou贲张,近前抬高一举,斜腰抡下,红光闪过脖颈就——
霍临猛地睁开眼,侧颈还留有梦境里的幻痛,一线烧灼着。
他醒来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他面前是图瓦什。蜷身睡着的图瓦什。
火把已经灭了,只有洞外的墙壁上有相当微弱的光,周围都静悄悄的,应当已经是入睡时间了。可他还靠在那个角落,为什么图瓦什要过来躺地上?
躺也是离他有段距离,全没挨着,除了揪着他落在地上的毛毯一角,毯子或毛皮也不盖,就那么合衣睡着。
霍临还处于噩梦带来的余波当中,心情不好却也没到发火的地步,起了念头要小心眼的把那角毯子也拽回来,看着黑暗中图瓦什闭上的眼睛和脸就撤了心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粗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梁,丰厚的嘴唇,五官舒展开来而显出一种恬静,让人不忍打扰。
这还是霍临第一次看见他睡脸。之前在军帐时不是自己不关心,就是这突厥人藏在了Yin影里、毯子里,两人面对面不是警惕就是面无表情,后来才丰富点——丰富过头了。
霍将军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自己和他有了肌肤之亲,跟做梦似的,莫名其妙就开始了,莫名其妙就结束了,现在更莫名其妙,干嘛有床放着不睡要跑过来?没记错的话自己可是他异族人,敌人,就算没了兵器铠甲,手被铁链铐着,现在这不设防的样子他徒手就能拧断他脖子。
醒了就再睡不着,霍临百无聊赖地眼珠乱转,乌漆麻黑的看到的也都是跟有火光的时候一样的摆设,看腻了就再转回来看这位一日之间命运突转的突厥人,看他身上的丝绸睡袍,喉结,因侧卧而漏出的锁骨和胸——沟?ru沟?
霍将军惊愕地瞪大了眼,又愣又直地盯着那道深邃的Yin影,圆润的弧线,脑子里忽然蹦出自己鼻尖戳他胸上咬他ru尖的感受,丰满的rou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