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是处于睡着的状态,但不知为何先前看到的那个话剧的内容不断地在我脑海中上演——战火纷争的天堂与地狱,喷溅而出流淌成河的鲜血,我看到那位天使代替了他的挚爱被天神击落至地狱,我甚至鲜明地感受到地狱之火缠绕上他的痛苦,滚烫炙热,几乎灼烧了一切。
紧接着,画面一切,是荒芜一片,寸草不生的战场,无数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浓重的血腥味令我头晕目眩,几乎要吐出来。然而当我平复下那种不适,从模糊中寻找到一丝清明的时候,竟看到有一位天使突然降临了战场,并手执着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我的胸膛之中。
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鲜血泊泊地往外倾泻,那把剑捅穿了我的身体,撕裂了我的心脏,我伸手握住了那把剑,随后抬头去看那个刺伤我的人——
“米迦醒”
那声音像是一道刺破黑暗的光,将这片悲凉的深渊击出了一道道裂缝,我醍醐灌顶一般地猛吸了一口气,面前的天使与硝烟弥漫的战场都消失了,我无暇顾及,我知道那是路西菲尔的声音,熟悉而安心。我像是那个永远在追逐着自己所爱的一颗星星的孩子,拼命地往那束刺穿黑暗后垂直落下来的光。
“米迦勒?米迦勒?”路西菲尔的口气里带着的是我所陌生的急切和担忧,我皱着眉头缓缓地睁开自己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路西菲尔微微蹙着他的眉毛,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上像是覆了一层冰,拒万物于千里之外,但我知道在那层冰冷之下,闪烁着只有我能看得到的火焰,炽热到近乎能将我灼伤。
“做噩梦了?”路西菲尔问。
我茫然地眨眨眼睛,点了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我的身体还在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着,手脚冰凉,我本能地抚上了胸口,那儿还残存着一点疼痛,大概是大脑告诉我,这儿其实受了伤。我知道我做了噩梦,但我却不记得我做了什么能够让我害怕成这样的梦。
路西菲尔抿了抿嘴唇,他伸手轻柔地将我的发丝往旁边捋去,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猫。我承认我的比喻不lun不类,但若是能做一只猫,说不定还能常年被路西菲尔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
我的思绪又飞远了。
“不要紧,好好休息吧。”路西菲尔的话语总是会令我很有安全感,我知道他的“不要紧”就是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不断颤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而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右手一阵一阵地泛疼,我撇过头看到我正紧紧地握着路西菲尔的右手,力度很大,以至于连我自己都感受到了痛。
我急忙松开手,看见路西菲尔漂亮的手已经被我捏的又红又青又紫,一阵愧疚以及自我厌恶感“唰”地涌了上来。我低着眸子不断地想要道歉,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般,总是在喉咙处逗留了一会儿随后拐个弯又进了肚子。
“怎么了?难受?”路西菲尔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用那只被我捏的青紫青紫的手握住了我刚刚放开他的右手,我像是被烈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将手伸进被子里,路西菲尔的手抓了个空。
他眯了眯眼睛,却没有说什么,看向我的时依旧神色如常,只是将前倾的身体靠回了椅背上。他将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双手自然地垂放置大腿,半眯着眼不知看向何处。
总之,没有看我。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确定路西菲尔没有生气,但我内心深处却一阵一阵止不住地失望与恐慌。
我到底在期望什么,又在失望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再睡一会儿吧,我还有些事要忙,天界最近除了萨乐美还有一件十分重要而有意思的事,父神命我参与其中。”路西菲尔微微勾着嘴角似乎是想到了那件重要却又好玩的事,但我却觉得路西菲尔并不高兴。
那个所谓的有意思,或许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有趣。
说着,路西菲尔站起身来转身想要离开,我惊慌失措,仿佛那个已经离开的梦魇又悄然而至我的背后等待着路西菲尔抽身而去的那一刻随后抓住我捕获我,将我拖入那一片深渊之中。
“不要!”在大脑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我的身体和嘴巴已经下意识地作出了回应。
我迅速地直起身抓住了路西菲尔的右手腕,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要”,我已经分不清我是在不要让路西菲尔走,还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回想起入梦时的感觉。
路西菲尔回过头,紧盯着我的脸,或许只是一小会儿,但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快要发疯,失去理智。隐约间感觉到路西菲尔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他走到床边坐下,抬起另一条手臂将我圈进了怀里。
我知道我软弱、矫情,过于依赖路西菲尔,我多想变得强大,至少在路西菲尔面前我不再是一个需要哄着宠着的孩子。我甚至主动请命去第一重天加入天界与地狱的战争,以此来让自己成长。
回到天界时,我以为我长大了,变强了,却在路西菲尔面前时依旧像个哭闹着要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