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十三岁那年冬天特别冷。商永和哥们踢完球回家来,正值冬日西下,天地间像打翻了一瓶橙汁,远处西方晚霞正无边燃烧。
擦了把汗,呼出热气腾腾的白气,看到胡同尽头有个蹲着的小子。
喂,干什么的。
他喊。就算刚踢完足球,商永还是有满满Jing力无处发泄。青春期的他荷尔蒙太旺盛,就跟疯狗似的,见到什么,非得上去咬一口试试。
穿黑色大棉袄的小子好像抹了把脸,站了起来,转过身。
嗬,是个小白脸,腿长手长。一双长眉,黑眼球很大。都说这种面相的人聪明。
不干什么。
小白脸说。
商永走进几步,眯着眼打量他,面生得很,脸上那是泪痕?
新搬来的?
嗯。
你就是李大爷家接过来的?
嗯。
商永知道了。这就是那个爹妈几年前死了,被亲戚当皮球踢来踢去,谁都不想要的小子。
他有三个大爷,一个叔,个个家里都有两三个男孩,根本不想、也不用再养一个男孩。所以四叔养两年,踢给二大爷;二大爷养两年,又踢给大大爷——就是现在这家了。
也不是商永特地关注他,只是胡同大院里碎嘴子多,不想听都不行。
叫什么名儿?
小白脸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和他多说,把拉链拉到脖子,低着头准备走。
商永在他经过自己的时候,伸手揽住他的肩。
别走啊,问你话呢。
小白脸抬头看他一眼。他眼圈微红,眉峰微蹙,十足的没人疼模样。
商永给人当大哥当习惯了,看这个小子面对自己有骨气(?),现在又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跟他一样,只是他爸妈从他小时就没了,他一直跟着爷爷nainai——陡然被激起保护欲。而那天,商永刚运动完,心情不错,并没有想用拳头让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小少年好好说胡的意思。
我叫商永,住那个院。以后我带你玩吧。
小白脸挣开他,黑眸子沉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起来忍了又忍,才对他说,
嗯,成。
那你叫什么?
李无宁。
泞?哪个字?
宁肯的宁。
商永多年后一直觉得,李无宁那时候可真他妈是个小冻猫,又偏偏伪装成一副坚强的样
子,真挺讨人厌的。
你为什么哭?前两年咱们第一次见面那次。
商永边吸烟,边瞅着李无宁垂着眼Yin着脸给他喷药。
十分钟前,商永刚刚替李无宁挡下了他喝醉的大爷砸过来的板凳,后背一片青肿。
我爸妈忌日。
哦。
商永觉得不出所料。
疼不疼?李无宁问。
真他妈你大爷总这样撒酒疯啊。
嗯,经常这样。对不起。
用不着,是我自己乐意。
商永无所谓地说。
李无宁低着头不说话,商永搬起他的脸,果然看到他眼圈红了。
别哭,大小伙子的。
嗯。
李无宁抹了把脸,继续给他喷药,这次耳根有点红。
其实我大爷只要不喝酒挺好的,喝了酒我们也都躲着他,没什么大事。几个哥也对我可以。他们能给我一口饭,能让我有地方住,我已经很感激了。
商永吐出一口烟,心想,真是个识相的小子,但他懂事早慧的样子到底让人心疼。
揉揉他的头发,安慰道。
你是李家的人,他们还能不管你?没事的,放宽心。如果受了委屈,就来找你永哥,知道吗?
嗯,谢谢永哥。
夏夜虫鸣,风不再燥热,两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依偎着坐在台阶上,伴随着云南白药喷雾的苦涩清新气息,静静地看着天上的圆月。
根据义务教育法。
李无宁12月出生,7岁上小学;商永7月出生,6岁上小学。
两人差了一岁半,商永比他高两个年级。
李无宁考上高中的暑假,大爷一家去秦皇岛旅游。李无宁主动表示留守看家。
然后整天跟在商永屁股后面跑。
有人刚开始还嘲笑商永多了个低他两年级的跟屁虫,结果被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高一新生揍得再没一句屁话。
慢慢的,都知道李无宁是个有种的小子。
商永听说了,满意地笑,拍拍李无宁脑袋,说,好样的。
李无宁拉住他的手要和他起腻。
被商永甩开。干嘛,腻歪。
某天李无宁拿了张碟,要和商永一起看,看的是《飞越疯人院》(飞越杜鹃窝)。彼时大陆的豆瓣网兴起不久,尚是个小众的网站,更没有现在的豆瓣250电影,也不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