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最近一次见到赵潜声，是在半个小时之前。
当时，他拎着新鲜出炉的卤水鹅，一边抽烟一边随手推开卧室门。赵潜声正半跪在床上解皮带，对面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打扮得很有小混混那个意思，但还是有张年轻水灵的脸，也算得上清秀可人。
徐凌吐了口烟圈，跟那孩子对视一眼，丢下手里的纸袋转身就走。赵潜声回头看到他，脸上瞬间写满恐慌，脱裤子的动作变成系皮带。但徐凌走得很快，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口，赵潜声还没追出门，他平静的脸已经渐渐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内。
赵潜声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抓着头发暴躁地骂了句脏话。那男孩从床上爬起来，远远地喊了声:“哥，那男的谁啊？”
“什么？”赵潜声烦得要命，根本听不进他的话，男孩捂着嘴笑了笑:“就刚刚那个，挺好看一男的。你有他联系方式不？”
赵潜声猛地抬头看着他，一张俊脸憋得发青，最终愤怒地吼道:“趁早给老子滚出去！！！”
徐凌自然不会知道之后在房子里发生的一切，叼着烟慢慢走到街边，招了出租车，凭意识报了个地点，便望着窗外开始神游。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他跟赵潜声也算是老夫老妻了，竟然还能在平淡生活里收获到这种大惊喜。
唉，其实也不意外啦。
徐凌自嘲地低笑两声，抬指蹭蹭微凉的鼻尖。他今年三十六，赵潜声才二十八，两人平日的生活里本就有不少小分岔，时间一长，赵潜声厌倦他，也不是什么怪事。
前面的司机是一秃顶大师傅，时不时就从后视镜里瞟他，像在暗暗估计他的年龄。徐凌抿唇对他笑了下，大师傅慌张地坐直了认真开车，没敢再分心。
徐凌年轻时，是那种很招蜂引蝶的美人长相，眉眼鼻唇，骨骼皮肤到身体的丁点细节没一处不是合着世俗审美长出来的。他那时又惯会撒娇，惹得不少大傻子为他争风吃醋，自己却毫不动心。
后来后来就在二十七岁的时候，遇上了赵潜声这个劫难。
十九岁的小赵也新鲜水嫩，比现在能折腾多了。徐凌被他缠着闹着，时间一下就从二十七岁跳到三十六。
而曾让赵潜声心动的美人也成了桌上一粒白饭，再难及他心头新明月的半分光辉。
九年，整整九年全他妈喂了狗。
徐凌死死盯着窗子外面，直到大师傅好心递来几张纸巾，才发觉自己红着眼睛泪流满面。
他接过纸，勉强扯出一个明朗的笑，故作轻松地跳下车。抬头看着前面灯光迷离的酒吧，徐凌眨了眨眼睛，心想自己无意识做出的决定还真不错。这里的确是个忘记痛苦的好地方。
跟赵潜声搞到一起后，徐凌就再没来过这种乱糟糟的地方。他点了饮料，找个角落坐下便开始发呆。
在旁边不远处，是一桌学生模样的人。徐凌歪头看了眼，有个穿蓝白校服的男孩子，瘦瘦高高，干净得有些扎眼。
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那男孩竟然看了过来。他对徐凌一笑，右颊浮现出浅浅的小酒窝，模样绵软又乖巧。
徐凌礼貌地回了个笑，那男孩眼睛微亮，俯身跟同伴说了什么，便拎起书包朝他走来。
“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啊。”男孩很自然地坐在徐凌身边。怕头发梳得很乖巧，脸也是温柔清俊的那种样子，怎么看都是应该在学校里死读书的乖乖仔。徐凌没说话，男孩又自顾自道:“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霍先。”
“徐凌。”
“很好听。哥哥你去我们那边玩好不好？”霍先靠在徐凌肩膀边，随意地勾着他垂在颈边的发尾:“我想请你喝酒。”
“你成年了吗小朋友？”徐凌按了按额角，转眼看着他，嘴角微扬:“这个点，乖孩子都应该在家里睡觉了。
”
“我就是乖孩子啊。家里没人，想玩到多晚都可以。”色泽迷幻的灯光打过来，衬得霍先眉目舒朗，歪头轻笑时，有种勾人心魄的魅力。他还在软声撒娇:“我们一起喝酒，好不好啊哥哥？”
徐凌推推他的脑袋:“其实你叫我叔叔更合适。我三十六了。”
霍先一秒都没有犹豫，就改口说:“叔叔你真的很好看，我同学都想跟你说话，又不敢。其实你很温柔的，是吧？”
他抱住徐凌的胳膊，软趴趴地偎在徐凌肩上，像跟主人撒欢的小狗:“就过去说两句话嘛，我会照顾好你的。”
徐凌望着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穿越时空，又一次遇见了十九岁的赵潜声。这个想象令他对霍先感到几丝愧疚，没再犹豫，便任由小孩把自己拉起来朝那边去。
坐在一窝年轻人里，徐凌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衰老。他懒洋洋地撑着脸，肩膀被霍先自然而然地搭着，少年身上那种无法形容的清爽香气包裹着他，莫名就很安心。
霍先果然把他照顾得很好，有别的孩子要他喝酒，都被一脸严肃地挡了回去。徐凌歪头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隐隐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