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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你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在这锅窑上了,”
“务必,不能出了差错啊!”
顿了顿,杨午还是把话说完了,却也明白,威胁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是没有什么用的……
务必,不要出岔子啊……
莫典看着杨午心事重重的出了院子,也叹了口气。
天色将暗的时候,莫典又看了看时辰,而后亲自去开了这锅窑。
温度早已经降下来了,莫典看着从窑里取出的瓷罐,悲喜交加。
莫典做了一辈子的瓷,到老了,终于烧出了他心心念念的瓷,可是,这瓷,它出现的不是时候啊。
当天晚上,杨午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看着莫老站在院子里,动也不动,便知晓了结果。
他慢慢走近了莫典,和他并肩立在檐下。
“莫老,论辈分,你长我这许多,业已见过许多大世面了,”,
“我同你相识这一场,也算是缘分,若非王大人喜爱这些个物件儿,我怕也不会四处走访,而后找到你这处,”,
“倘若不是圣上寿辰将至,须得要那富贵呈祥的花色,这个瓷必也将是当世极品,奈何……哎。”
顿了顿,杨午终于是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瞧着却仍是颇不适应的样子。
“如今,看来这天意如此,你我既不能做成这个瓷,便,也就无有今后了。”
“是,杨大人说的是。”
“恭喜莫工!”
“恭喜恭喜,烧出了这等好瓷,莫工如今可是不用愁那吃茶钱了”
“恭喜莫工,贺喜莫工,如今算是苦尽甘来,得偿所愿!”
“恭喜恭喜……”
“嗳,诸位说笑了,没有诸位的相助,莫某如今怕是早已饿死在巷尾,又何来今日……”
“莫典,王大人获悉你昨日烧出一好瓷,特请你前去赴宴赏瓷,走吧?”
“事已至此,你我皆无力回天,更深露重,杨大人亦当早些回去,歇息罢。”
收回跑偏的思绪,莫典看着杨午,结束了这场对话,说罢,莫典也不再理会杨午,兀自转身进屋里去了。
杨午转身看着这个做了一辈子瓷器的老人,到如今这年纪,走路都蹒跚了,谁人能想到,他先前是何等的辉煌啊!全国最好的瓷器,皆出自他之手,惟有他人慕名而来的份,岂料如今……,如今,却得把命交代在他最爱的这瓷器上,岂非,可笑至极?
叹罢,杨午回想自己这一生,岂不也,可笑至极?
虽如今这位置已是多少人一辈子求而不得了,却仍旧是上面的人一句话的功夫,便死生两命。
罢了罢了,自当日塌上这路尹始,便已料想会有今日,如今,不过是应验了罢了……。
杨午转过身,踏着月色,离去了。
莫典坐在榻上,透过窗纸,瞧着杨午看了半晌这屋子,又转身慢慢离开,才收回了视线。
桌上放着他今日取出的瓷,有着世所罕见之资,云霞雾霭中,可窥得一丝湖光山色,伴有晕染开的天青,极为华贵且Jing美绝lun,尤其,这是莫典烧了一辈子瓷,心心念念想要烧,而始终未能烧出来的瓷!
却奈何,它出来的不是时候啊!
莫典叹口气,仿佛不忍再看它一眼,转过头起身离开了。
第二日
“莫老,王大人已获悉此事,杨午领命而来,今日只能冒昧请莫老,同去请罪了。”
杨午仍是穿着那身青色袍子,Jing神却不大好了,人还未中年,却已华发早生,两鬓已然开始变白。
他看着莫典,神情果决,仿佛昨日和人谈心论事之人不是他。
“是,有劳杨大人走一趟了,烦请杨大人稍候片刻,小人有些事,须得再交代一下。”,说罢,莫老
典看了眼身后站着一群人的杨午,转身去了屋里。
“你既出了,我定不能让你就这般毁了……老头子我已经活够了,孤家寡人,看惯了这世上的人心叵测,死也不怕了……,你却算是了了老头子我的一个心愿……瞧你既在这烟雨江南生出,又是这青色挂满瓶的,我便称你……南青罢,”,说着,莫典已然像是陈述遗言了,
“今日我若将事故揽着,杨大人或有一线生机,我将你托付给杨大人,他此人也是爱惜这物什的,亦不会轻易将你折损了去,我也,算是心安了。”
莫老想起昨夜同杨午说的话,叹了口气,而后看了眼南青,出去了。
莫典没看见,他身后立在桌上的南青,瓷身上的纹色,似是稍稍的变了……
“王大人,此事系小民一人所为,事故亦是小民之误,同杨大人并无干系,还请大人勿要误怪了杨大人……”,
本应颐养天年的七旬老人,却不得不在这样的年纪跪在地上,对着面前椅子上慵懒坐着玩弄着手上扳指的年轻人告罪求情。
只是这年轻人的确不是一般的年轻人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