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扫过的样子,通铺上睡满了浑身脏臭打着呼噜的役工,衣裳杂物四处堆积,唯一有把小铜壶坐着热水。为争铺位抢热水,大家骂几句打一架都是常事。
顾重明站在那条通铺前绝望片刻后深深吸了口气,将孩子的襁褓绑在身上,清出角落里一块尺寸之地,将小虎从外头一趟趟衔来的稻草烤干铺上去给孩子睡。自己则窝在铺下,一手始终护着孩子。小虎伏在他脚边,顾重明时而摸摸它的脑袋,同它道歉,同它许诺,再过些日子定然会好。
那也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砚坑中都是下苦力的人,大伙都不容易,”王家妇人低声道,“只要不相互妨碍,原本也没什么。但孩子小,时常哭闹,拉了尿了要换洗,用的热水多,其他人就不依了……”
顾重明没办法,为了宝包,他低声下气地求每个人体谅,主动帮他们分担劳务、清扫铺面、洗衣晒被,用热水时便与小虎一起去河里先打水,回来等旁人都用完了,他再慢慢烧。
劳役们吃饭是统一用大锅煮,到时各人去盛。顾重明最初只取够孩子吃的,自己则随意扒上两口便罢——他将自己那份留出来,只希望旁人能容留孩子。
“我家那口子倒是个心地善良的,”王家妇人道,“他看顾兄弟和孩子可怜,想让他把孩子放在我家,那时我家小子也才几个月,一个两个都是看嘛。可顾兄弟死活不愿意,他将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顾重明本想带着孩子一起入砚坑做工,后来发现不行,只好忐忑地将孩子留在屋里,让小虎看着。
“可那样下去必定是不行的,”王家妇人叹气,“没过多久,顾兄弟就病了,孩子也病了。我家那口子将他俩带回来,请了大夫,说是能治,但需重金好药,我家也没那么多钱,砚坑里的人嘛,谁能拿得出那些钱呢?”
“那、那后来呢?”司幽颤抖着问。
“后来,顾兄弟发着高烧,迷迷糊糊说他有件兵器,是宝贝,让我们拿去当了。我与家里那口子拿着兵器去当铺,价钱都谈好了,正要钱货两讫,顾兄弟不知怎的,明明病得糊涂,却突然跑了过来,跌跌撞撞地将兵器抢过来抱着,死命不当。我就急了,问你和孩子怎么办,顾兄弟一怔,两眼无神,像是疯癫了,自言自语地说再想办法,总之这个不当……”
“我们只好扶着他往回走,谁知在路上突然冲出个强盗,定是在当铺时就在暗中看好了要下手!”王家妇人变了脸色,即便已是旧事,她再说起仍是恐慌。
“那人一下抢走了顾兄弟怀中的兵器,我们两口子尚未反应过来,顾兄弟就大叫一声,冲上去与那强盗撕扯!顾兄弟明明病着,力气却大得很,特别凶,好像那人抢的不是一件兵器,而是他的、他的……”
王家妇人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家那口子上去帮忙,我急忙喊人,一时乱成了一锅粥。那强盗似乎没想到竟能闹成这样,决定不抢了,扔下兵器飞身就走。我们可算松了口气,但平静下来一看,争斗中,顾兄弟手臂受了伤,一道大口子,血rou模糊,骨头都露出来了!”
王家妇人心有余悸,连连叹气道:“当时我们还以为,顾兄弟和孩子过不去了。这样的苦人家,砚坑中其实不少。但没想到……”
“怎了?”司幽急切地问。
“回到家,顾兄弟和孩子昏迷了,说真的,我们都想着办丧事了,可谁知天上突然降下一个钱袋!”王家妇人怕司幽不信,信誓旦旦,“真的!是直接从房顶上掉下来的,就掉在顾兄弟身上!还有个字条!我曾在绣厂做过学徒,粗识几个字。那上面写着‘神仙显灵速速医治’!”
王家妇人一脸惊叹,“我们当时真以为有神仙,千恩万谢,连忙请大夫抓药。后来顾兄弟渐渐好了,前后一合计,才明白大概是遇到了行侠仗义的过路侠客。”
司幽两眼发红,心中极为苦涩。
王家妇人停下来喘了喘,亦是心绪难平,“过了这一劫,顾兄弟想通了,也相信我们,之后他但凡没空,就将孩子给我带。”
“又过了一年,管砚坑的李长官家儿子难产,李长官到处求医问方都没用,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顾兄弟听说了,同李长官说了个方子,李长官那时也慌,死马当活马医,就听了顾兄弟的。谁知一碗药下去,人真地缓了过来,孩子也生出来了!”
“李长官感激得不得了,知道顾兄弟有学问,便同镇城衙门商议,给了顾兄弟一座官家废院,让他在那里办不收钱的学塾,算是官府的政绩,实际上也是给了他住处。这样一来,顾兄弟每日只上半天工,日子总算慢慢好转。”
“他、他懂医术?”司幽咬着牙问。
“我也奇怪呢,就问他,他说他的爱妻当年难产,大夫用了那个方子,他当时在旁边,就记下了。他还说……”
司幽动容,突然控制不住,一滴泪落了下来,连忙用手掌捂住脸,“他说什么?”
“他说……”王家妇人看着司幽,一时怔愣,“他说他要是会医术就好了,否则他的妻子也不会那么疼,